第44章 人偶(第2/7页)
这些话从庐陵王被召回京城开始,韦妃就反反复复不断地说。她实在太怕了,怕这一切只是梦一场,等再睁眼,他们还在庐陵,过着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
李重润是嫡长子,经历了父亲从富贵闲人到高宗太子再到皇帝,却于巅峰处被飞快打落,贬于庐陵幽禁十三年,今年又突然被起复,恢复太子身份。李重润明白父母的惊惶,耐心应下,而韦妃的小女儿李裹儿就没有长兄的沉稳了。
她不耐烦地左顾右盼,等韦妃终于絮叨完,她说:“阿娘,册书都写好了,阿父已经是太子,还怕别人做什么?我们是君,他们是臣,理应是武家对我们恭敬……”
“住嘴!”韦妃被吓了一跳,厉声呵止李裹儿,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这个女儿是他们在被贬谪的路上生的,那时兵荒马乱,孩子出生后连块裹身体的布都没有。庐陵王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包住她,他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看着四周惨状,悲从中来,给她取名李裹儿。
李重润好歹还享受过锦衣玉食,而李裹儿一出生就在庐陵,和父母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庐陵王和韦妃自知亏欠小女儿,对她十分宠爱,自幼听其所欲,无不允许。
李裹儿虽然出生在物质匮乏中,性情却十分骄纵霸道,如今竟敢在宫内说武家人的不是!韦妃吓得发抖,很有心教育李裹儿,免得她日后闯祸。但韦妃看着幼女倔强而不服气的眼神,始终狠不下心斥责。
裹儿有什么错呢?她的裹儿出落地如此美丽,本该是千娇万宠的公主,却跟着他们受了那么多苦。是他们做父母的不出息啊!
庐陵王不忍心,他素来畏惧妻子,此刻却说:“裹儿年幼,童言无忌,你这样吓着她了。”
李重润一看父母的神情,就知道指望他们管教李裹儿是做梦。他暗暗叹气,他早就觉得父母太过骄纵李裹儿,从前在庐陵无所谓,但如今已在神都,李裹儿还这样随心所欲唯我独尊,岂是长久之计?
但妹妹不同于弟弟,就算他是长兄也无法插手。李重润只能岔开话题,说:“阿娘,阿父说得对。今日是册封的大日子,勿要动气,免得耽误正事。”
韦妃顺势不轻不重说了李裹儿两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殿外传来宫人们的问好声,庐陵王夫妻连忙迎出去,看到是上官婉儿来了。
上官婉儿在众人的簇拥下到来,她见了他们,笑着行礼:“奴参见太子、太子妃、郡王、郡主。”
韦妃哪敢受着,连忙避让:“上官才人快快请起,一会我还仰仗才人指点我呢,岂敢当你的礼?”
按理尊卑有别,内宫里再得宠的奴婢也轮不到太子夫妻亲自迎接。然而太子是刚从圈禁中放出来,脑袋还别在裤腰上的庐陵王,奴婢却是伴随女皇左右,为女皇起草诏书、参谋政事的上官才人,谁尊谁卑,还真不好说。
上官婉儿虽是个低品级女官,但宫内外没人敢轻视她,外面人甚至给她起了个“巾帼宰相”的雅名。上官婉儿身段袅娜,半推半就被韦妃扶起来,笑道:“为太子效力,是奴婢的福分。礼部的人就在外面了,太子、太子妃请随奴来。”
册封太子是国家大事,太子妃、太子子女都要出席。这次册封太子的诰书就是上官婉儿写的,她又是女官,掌管宫中典仪,所以引导东宫眷属的责任就落到她身上。
庐陵王和韦妃道谢,正要往外走,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众人齐齐回头,看到一道黑烟滚滚而上,着火点看着是东宫东南角。
此刻天还没完全亮,这道烟横亘在青黛色的晨光中,宛如划痕。上官婉儿眼皮重重跳了下,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官婉儿捉摸不定地看向韦妃:“太子妃,这是……”
韦妃看起来也很吃惊,道:“我也不知。兴许是奴婢伺候不当,引燃了灯烛吧。”
又不是狼烟,短时间怎么能烧出这么大的烟?但礼部的人就在外面,现在也不是追究为什么会失火的时候,上官婉儿说:“快叫人去灭火,勿要耽误礼部吉时。”
她话还没落,宫门外快步走来一伙宦官。上官婉儿一看为首的人就咯噔一声,莫名生出股不祥感。
那队太监走到太子、上官婉儿前问好,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绿袍,虽然笑着,但透着种强烈的阴森感:“奴婢参见太子、太子妃。上官才人,杂家这厢有礼了。今儿是东宫的大日子,下面人办事不力,竟然烧起这么大的烟,真是该死。太子、太子妃去安全处稍候,奴婢这就带人去灭火,绝不叫火惊扰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