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山茶(第2/3页)
明华裳无言以对,她努力控制眼睛不要往下看,小心翼翼拉出自己的衣服。她靠得近,扯衣服时看到楼梯木板上似乎卡着一缕红丝。
看来之前也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倒霉鬼,在这里勾住了衣服。明华裳没在意,将衣角解救出来后就继续往楼上走。
两人踏上三楼,山茶说道:“喏,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入目是一排鸽笼般的房门,整整齐齐排列着,初夏夜已有些湿闷,房屋大多开着窗,从走廊上可以粗浅一窥内里景象。
明华裳不在意山茶的冷言冷语,她一边走一边询问,在脑海中勾勒每间主人的形象。
她不觉得自己随意转转就能幸运碰到凶手,她只是想熟悉天香楼的环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有理解环境,才能理解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如何思,如何想,进而如何做。
在一众半敞着门窗,无聊打扇,根本无所谓隐私的青楼女子中,玉琼的房间显得尤其独特。她门窗紧闭,窗上糊的是绢布,往里看雾蒙蒙一片,别想用手指头捅破偷窥。
山茶见明华裳盯着一扇窗,懒散说:“那是玉琼的屋子。她可讲究的很,不让人碰她的东西,有谁不经过同意就进她的屋子,她还要生气。”
明华裳说:“玉琼已当了许多年花魁,她屋里应当有很多值钱东西,不喜欢别人碰也是常理。”
山茶嗤笑一声,用力翻了个白眼:“恰恰相反。我们这位花魁脾气怪异的很,若她屋里是金玉堆出来的,我倒也能理解,偏偏她房里和雪洞一样,四面都是白墙,我进去都瘆得慌。”
明华裳意外:“真看不出来,玉琼竟然喜欢简朴。”
山茶冷嗤,不屑道:“装清高而已。”
慢慢走到了山茶的房间前,山茶心想来者是客,反正今夜她也不用接客,就邀请明华裳进去坐坐。
明华裳正想近距离观察青楼生活,欣然应允。
山茶的住处一如她的性格,堆满了大红大金,明华裳进去都觉得眼睛吵得慌。山茶随意捞起卧榻上的披帛,道:“随便坐。”
明华裳站在地上,看着四周红彤彤的摆设,都无从下脚。明华裳瞧见旁边一个钿螺漆箱里堆满了红稠,她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衣服,问:“山茶,这是什么?”
山茶正在找茶具,闻言回头扫了眼,说:“哦,那是我跳舞用的绸带。”
明华裳比划了一下,难以理解:“跳舞用得着这么长的绸带吗?不会把自己绊倒吗?”
屋里只有冷茶了,山茶随意倒了盏,端到明华裳身前,吊梢眼微微向下睨着,嗤道:“只有蠢货才会被绊倒。”
明华裳隐约觉得这话在讽刺她,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山茶将茶盏塞到她手里,倾身勾起红绸,在这路都走不开的小屋里旋转起来。
红色丝绸宛如飞云流水环绕在她身侧,大红波浪上下翻滚,越转越快,底部襦裙像花一样怦然绽放。
绚丽又惊险,明华裳每一步都担心她踩到裙角或者被红绸缠住,但山茶每一步都踩在旋转与跌倒的交界。最后,山茶像变戏法一样将所有红绸收入手中,旋身骤停。
明华裳忍不住鼓掌:“厉害,跳得太好了!”
山茶将红绸收好,面对这样直白的、不带狎亵意味的赞美,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鬓边碎发,说:“不过是基本功罢了。我真正厉害的还没使出来呢。”
“是吗?”明华裳从没见过跳舞这么厉害的人,好奇问,“那你最拿手的舞是什么?”
山茶指向外面,说:“飞天舞。”
明华裳好奇:“那是什么?”
这大概是第一次有女子认认真真和她探讨舞蹈,没有色眯眯的打量,没有阴阳怪气绵里藏针,没有明褒暗贬投机偷师,山茶也来了兴致,指着楼顶说:“看到上面的木头没有,那是专门给我搭的轨道。我新想出来一支舞,把红绸搭在木头上,从三楼跳下去,一边放松绸布一边跳舞,便可如飞天一般从天而降。我练了许久,昨日是第一次献舞。”
明华裳光听着就渗出一身冷汗:“这也太危险了吧。万一你没抓紧,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山茶轻哼一声,昂起下巴道:“学艺不精的人才会出意外,我才不会。”
说着,山茶就要演示。她抱着红绸带走到走廊上,明明是软绵绵的绸布,她不知如何使力一抛,红布绕过横梁,从另一端飘飘然落下来。山茶压了压腿,握住红绸,回眸骄傲一笑:“一天没练,腿都有些生了。看好了。”
说着,她双手拽紧红布,如一只蝴蝶翩跹而起。她轻轻踏了脚栏杆,体重拉着红绸朝下滑去,最后卡在中间的大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