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佛怨(第3/5页)
卢渡先前被任遥拳打脚踢还能维持体面,但听到明华裳这句话后,他仿佛被戳到痛处的海蜇,整个人都扭曲起来,疯了般冲过来,却被任遥一脚踹回去。
后背狠狠撞在湿冷的地板上,震得他心肺剧痛,卢渡抬头,正好看到任遥居高临下,狭长凤眸里满是睥睨不屑:“老实点,别动。再动弹别怪我不客气。”
北衙禁军管巡逻治安,任遥这段时间抓了不少犯夜惹事、偷鸡摸狗之徒,对付犯人轻车熟路。等任遥将卢渡绑好后,明华章问:“五年前的女乞丐,四年前的黄采薇、雨燕,今年十月的程思月,是你杀的吗?”
卢渡先前还人模人样,现在却完全被击垮了,颓然道:“是我。”
“十月二十二那日,你是怎么作案的?”
“我先前就发现清禅寺的帷帐会影响颜色,所以那日我故意和住持、沙弥等人说话,让别人记住我来过。等法会开始时,我让穿蓝衣的随从假冒我跪在单间里,我趁乱走到外面,带程思月到我的禅房,骗她喝下加了迷药的茶,然后把她带到这里。”
明华章问:“你如何抛尸的?”
“我的马车停在院子里,等结束后,我将她的身体搬到马车上。我自己换了身衣服,让随从先回家,我独自驾车去城南,找了个地方将她抛掉。”
明华裳记得清禅寺的小沙弥说,二十二那日卢渡走时,他还帮卢渡拉了车。原来那个时候,在一帘之隔的地方,就放着一具尸体。
地上是隆重庄严的法事,地下是血迹斑斑的罪恶场,佛祖双眼半开半阖,是否也是不想看到人间荒唐?
明华裳问:“清禅寺的住持、和尚知情吗?”
卢渡摇头:“他们不知道。”
“那普渡寺住持呢?”
“他以为我只想栽赃给岑虎。那个人是江洋大盗,潜伏普渡寺已久,他早就不放心了。”
明华章接过话,问:“四年前你的父母在火灾中亡故,是你蓄意谋杀吗?”
卢渡静了许久,竟然笑了出来。他双手被缚,无法做出合手的动作,便只念了句佛号:“是我。这是我做过最好的事情。”
“他们是怎么死的?”
“下毒。”卢渡毫无保留,通通都说了出来,“是砒霜。”
明华章记下,冷淡道:“我奉劝你,不要心存侥幸。我会去卢家祖坟开棺验尸,你说的任何一句谎言,都会被我找出来。”
卢渡只是闭眼,低声默念佛经,仿佛已进入另一个世界。明华章在地下取证,明华裳和任遥、江陵走出密室,阳光从长窗洒入,耀眼的宛如极乐世界。
江陵问:“你刚刚是真被捆住了?”
“对啊。”明华裳说,“不这样,他怎么会说出作案过程?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他捆我时我神智清醒,特意调整了袖箭位置,保准一击必中。”
任遥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问:“你就不怕出现什么意外,而你又失去了行动能力,发生危险吗?”
这一点明华裳倒很自信,平静道:“不会。他那么自卑自负又爱表现的人,一定会在猎物清醒的情况下慢慢折磨她们,享受她们得到希望又破灭的表情。所以在我醒来前,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任遥本来想说你这样做太疯狂了,但她嘴张合几次,最后只余一声叹息:“你们两人做事一模一样,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难怪你们是兄妹。”
明华裳对此只是轻轻一笑,低不可闻道:“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浩浩汤汤,奔流不息,很多人在洪流中走散了,还有些人,兜兜转转,总会被命运送往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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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六,除夕假在即,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哪怕有御史睁大眼盯着,宣政殿上众臣还是昏昏欲睡,毫无精神。
照例是冗长无聊的早朝,但是今日,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早朝过半,尚书念完常规文书和节度使请安奏折后,太监问:“众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往常这种时候就意味着散会,不出意外的话,太监下一句就会接“无事退朝”,然而今日,却当真有一个穿深绯色獬豸长袍的年轻官员站出来,抬手说道:“臣京兆府少尹明华章,有事启奏。”
站在最前方的宰相八风不动,定力差些的臣子纷纷回头看。苏行止也抬眼,看向那道清艳侧影。
明华章在众多打量中从容坦荡,不卑不亢道:“国子监国子学博
士卢渡,疑和长安连环挖骨案有关,臣建议重查此案。现在臣已将嫌疑人缉拿,为保公正,望陛下派大理寺、御史台监督,旁听京兆府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