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 兴衰与共 第七章

血光,剑影,人临死前野兽般的吼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沉重的空气也伸出魔爪,周围黑漆漆一片,向自己压过来。

容恬最后的微笑。

叫人心碎的微笑,转眼化为血红一片。

残肢,被抛向半空……

“不……”凤鸣艰难地在梦中低鸣,猛然坐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和梦中截然不同的寂静。

他粗重喘息,警惕地侧耳倾听。轻微水声传来。

“鸣王。”压低的声音。

“容虎?”凤鸣也下意识压低声音:“这是哪里?容恬呢?”

“我们在一艘搭载离国富豪家眷的船上,现在到处都是搜捕我们的离兵。”

“容恬呢?他在哪?”凤鸣问:“还有烈儿他们,他们都在哪?”

黑暗中的容虎沉默。

凤鸣屏息,静静等着。

许久,容虎轻轻道:“我不知道。”

胸膛中跳动的心,仿佛被人轻轻握在手里。收紧,收紧,再收紧。

“他们都死了吗?”出奇的平静,有点发麻的唇中吐出几个字。

容虎摸着狭窄的舱底靠过来。他沉声重复:“我不知道。鸣王,情势危急,请鸣王一定要保重。”

收紧,收紧,心头的血从指缝中潺潺流出。

凤鸣闭上眼睛,缓缓靠在潮湿的舱壁上。

“他们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呼吸也变成一种痛苦的折磨,每一下,都通彻心扉。

容虎咬牙:“或许。”

寂静,笼罩黑暗。

“容虎,”凤鸣轻声问:“我可以哭一场吗?”

“船上的人,会听见的。”容虎的声音,竟也有点哽咽。

所有涌上来的伤痛,被拼死压了下去。凤鸣无声地侧倒在舱底。狠狠咬唇,血腥味弥漫口中。

稍微定神,凤鸣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沙哑。

“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夜。鸣王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生怕凤鸣不肯离开容恬,所有才对他用了***。

“我们在回西雷的路上?”

“若言想必会封锁通往西雷的道路。我们先到博间,绕路回西雷。这条船刚好到博间去。”

“你做得很好。”凤鸣睁开眼睛,闪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发出隐隐光芒:“容恬如果出事,只有太后一人主持大局。我要立即回去帮忙。”

容虎一直怕凤鸣会吵着回去救容恬,此刻松了口气:“鸣王明白大局,我就放心了。”

“不用担心我。”

凤鸣的声音,添了几分沉重的坚毅。

原来伤痛,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某些地方。

容恬,你对我笑得那么温柔,是否知道我一定会体谅你的用心?

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深恶痛绝,但为了你的微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若我的生命不能为你付出,那么,我的生命将属于西雷―――那片你深爱并且拥有的大地。

行程在绝望中,由最后一点信念支撑。凤鸣在舱底躺了几天,不言不语,仿佛已经失去一半魂魄。船下的水声,潺潺不息,有时候,会让凤鸣觉得那是容恬的血液在不断滴淌。

船舱阴暗潮湿,暗无天日,令人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且从无外人进来。凤鸣不知道容虎是怎样拖着昏迷的他找到这个地方的。容虎每天都上去一会,偷来一点食物和水,外面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

“鸣王,再过一天,这船就会通过离国和博间的边境。”容虎道:“只要一离开离国,我们就要立即登岸。”

凤鸣一点胃口也没有,勉强吃下一点食物,靠在舱壁。

容恬的微笑,总在眼前闪过。他因为这一个镜头,而不断在生存和绝望中徘徊。

容恬,你究竟身在何方?

凤鸣来到这个时空,逃往次数着实不少,却没有一次比这刻灰心,也没有一次比这刻坚强。

沉默地积蓄着力量,又茫然度过一天。

船忽然停下,些许撞击声传来。

容虎侧耳听了听:“到了边境,一定是离国的关卡在搜查船只。”

“那船舱……”

“鸣王放心,这船的主人在离国极有势力,没有人会为难他的家眷。”容虎镇定地说:“守兵意思意思搜查一下就会放行。”

静静等了一会,船还没有开动。反而,有争吵的声音微微传来。

容虎皱眉:“怎么搞的?难道离王严令如此,连这种船也要彻底搜查?”

凤鸣站了起来,摸索片刻,将宝剑握在手中。

“据我估计,若言恐怕也猜到我们不会直接回西雷。”凤鸣淡淡道:“回西雷困难重重,我早已料到。”

容虎再侧耳倾听,忽然神色一凛:“不妙,他们真要登船彻底搜查。这船上的护卫居然拦不住。”他猛然站起,对凤鸣沉声道:“鸣王,此地不能再留。我先上去,鸣王一旦听到动乱就往上冲。这条河东西走向,跳下河中极力向东游,看见关卡必须立即上岸另觅小路,因为水中会有拦截的机关。”他边说边向陈旧的木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