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破茧成蝶 第五章(第3/4页)

「兵大爷,到空地上去……干什么呀?」

「叫你去就走,这是王令!走!」

士兵不耐烦地一伸手,把江生爸推得往前一栽。

江生弯下腰扶住父亲,腰窝里也挨了离兵一脚。

「唔。」江生闷哼一声,抬起头看着离国兵,眼里射出怒火。

离国兵不屑地又加踹了一脚。

「不服气?想找死啊?」吼骂着,拿着剑往年轻的渔民面前威吓地一挥。

「孩子!」忽然,江生爸大叫一声,死死拽住儿子的手臂,「听兵大爷的。」

老人说话的时候,抽着气。

就在刚才,他看清了离兵剑上鲜红的血迹。

到了村头的空地,他们发现,石花村的村民们都被驱赶到这里来了。

所有的。

连瘫痪了七年的瞎大爷也被硬抬了出来,放在黄泥地上。

离国兵闯进每家每户,凶神恶煞地翻找,唯恐漏了一个。

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困惑不解地站着,看向那个要朝他们宣读王令的离国官员。

在他们前方和后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和上百持刀步兵。

「大人,人都齐了!」

穿得绸制官服的男人平静地点点头,环视眼前这些常年在梅江上捕鱼劳作,晒得一个个如黑炭般的渔民,把手里的王令慢慢展开,「王令!梅江沿岸,多有居心叵测者潜伏其中……」

江生观察着把他们团团包围的离国兵,脊背的寒意越来越重。

他和父亲不约而同,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退后。

「江生。」耳边忽然响起娇嫩的低低的声音。

江生回过头,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梅花,前日梅花满十七岁,江生捕了一条九斤重的大黄鱼送给她,把她高兴坏了。

「你躲来躲去做什么?」梅花在他耳朵边笑着问。

「梅花,」江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不对路,不对路。」

他的手总是热乎乎的,此时却像冬天的冰。

梅花吓了一跳,连要问什么都不知道开口了。

离国官员还在说着那些渔民们不懂的王令。

江生扯着梅花,一同往村边篱笆默默地挨过去。

但他们刚刚脱出人群,就被拦住了。

「站住,」离兵抽刀,挡住去路,「上头正宣布王令,竟敢擅离?给我站回去。」

不想妨碍上司宣读王令,士兵的斥责压着声音。

他们的这位上司,做事还真刻板。

杀人就杀人,集合在一起,乱剑齐下,剁了就好。

居然还唠叨什么必须合乎国家制度,先宣读王令,再执行王令。

浪费时间。

「站回去!」

江生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梅花。

稍一犹豫,几把剑明晃晃地逼上来。

「听到没有?回去!」

沾着血迹的剑,带着风声抵上脖子,透骨的冷。

江生猛然打个寒颤,一颗心突突几乎跳出喉咙。

「你们……你们要杀人!」他终于不顾一切,大声叫起来。

声音划破石花村的上空,打断宣读中的王令。

空地上,骤然坟墓般的死寂。

忽然被揭穿,离国兵们猝不及防地一愣。

「他们杀人!他们要杀我们!」江生爸也撕扯着嗓门喊起来,「逃啊!大家快逃啊!」

离国官员脸色一沉,不再理会那份形式上的王令,手往下一压,吐出一个字,「杀。」

「杀!」

凝固的空气瞬间被搅成狂风。

利刃出鞘,摩擦出刺耳的冰冷;骏马嗜血高嘶,负着主人冲入手无寸铁的人群;下一刻,是剑锋切入血肉的声音……

终于明白过来的人们在利剑下惊叫、躲藏。

「杀人!」

「他们杀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来不及问为什么。

老人只来得及在马蹄下,向苍天投出最后一个不解的眼神,母亲只来得及在利剑下,抱紧孩子,感受他最后一次体温;丈夫用身躯作为盾牌,挡住砍向心爱妻儿的第一剑,却挡不住第二剑、第三剑……

得益于江生先发制人的高呼,一部分年轻强壮的渔民有了准备,凭借和浪涛搏斗而养成的坚毅和离国兵展开厮杀,在血中抢来敌人的剑,刺向屠杀者。

江生在听见「杀」字的那一刻,咬牙扑向了面前的离国兵,一口咬下那人的耳朵。

他中了魔一样,干着从来没干过的事,撕咬人的血肉,抢剑,杀人!

没有一丝犹豫。

不需要犹豫。

他打渔、贡税、安分,却只换来被当成猪狗一样的屠杀。

为什么还要犹豫?!

村庄变成修罗地狱,到处是临死前的惨呼,死不瞑目的脸孔。

血溅在脸上身上,彷佛梅花前日晚上害羞带涩给他的那一个吻,满是心悸的烫热。

再杀死一个可恶的离国兵,江生伸手去拉身边的父亲,却发现拉了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