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 残更不寐 第七章(第4/6页)

但容恬毕竟是容恬,瞧见门口的侍卫、进出的侍仆们脸色如常,并没有如临大敌的慌张,顿时明白过来。

自己……居然上当了。

「啊!是大王!」正在沉吟是否折回去,秋蓝已经瞅见他的身影,如同见了真神,赶紧过来掀帘子,眼圈一红道,「大王总算来了,可把鸣王急坏了。大王不知道,他刚刚难受,把喝下的药又吐了。」

原来吐的是药,不是血。

可是,也够让人心疼的。

秋蓝把帘子挑得高高的,等着容恬跨进门去,满脸恳求之色。

在帘子的那一头,一个越发瘦弱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挣扎着从床上撑起来,伸着脖子叫,「容恬,容恬……」

容恬听得心脏发紧。

叹一口气,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容恬!」眼帘里终于出现日思夜想的身影,凤鸣大叫一声,酝酿了三日的委屈、痛苦、心酸,翻江倒海,差点哭出来。

他扒开锦被要下床,床两边的大夫急忙按着他,「别激动!别下床!」

凤鸣也不敢在容恬面前对大夫任性,抬头用乌黑眼珠看着容恬,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可怜兮兮的气息。

「你们都下去。」

遣退大夫和侍女们,容恬缓步走到床边。

刚刚坐下,凤鸣就像唯恐他会消失一样,紧紧把他抱住了。

「不可以这样!以后都不可以这样!」凤鸣想表现得坚强一点,但失而复得的感觉如此厚重深沉,声音不知不觉就哽咽了,两条细胳膊牢牢锢住容恬的脖子,「我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这么对我……你就这么对我……」

容恬心肠陡然发软,举起手刚要爱抚凤鸣的黑发,忽然又一硬。

这小家伙每次都让自己担忧不已,惹了事就靠耍可爱扮可怜,蒙混过关,一旦大难消弭,很快又会任性地重施故技。

别的事任性就算了,性命大事怎么可以儿戏?

这次他能活着醒过来,下次呢?

容恬深邃黑眸中掠过一丝坚决,原本要抚摸凤鸣的手,变成按在凤鸣肩上,硬着心肠一推,紧贴着的两人顿时分开一点距离。

容恬沉声道,「凤鸣,我有话对你说。」

凤鸣受惯容恬宠溺,历来只有被容恬抱着搂着的份,哪里试过被推开的滋味。

一离开容恬怀抱,仿佛这半辈子的峥嵘都落了空,凤鸣怔怔坐在床上,活像课堂上受了戒尺惊吓,不敢不专注于老师讲课的小孩。

「我们分开几天了?」容恬问。

「三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三天,就是九个秋。

「有什么感觉?」

「很难受,很痛苦,很……伤心。容恬……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凤鸣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喃喃,「我觉得睡了一觉醒过来,你就不像从前的容恬了。」

从前的容恬不会这样对我。

明知道我受了重伤,把我丢下几天,死活不管不问。

「就算我有错……」

「谁也没说你有错。」容恬道,「为无辜者讨回公道,向强者挑战,坚韧执着,血战到底,说起来,确实是男儿身上令人称道的优秀品质。」

「那你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虽然是责问,但凤鸣声音放得很低。

容恬好不容易来了,他不敢冒险耍任性把他又气走。

这好像是第一次,凤鸣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求着容恬留下来。

是的,第一次。

他不想又和容恬分开,但是,容恬也必须讲道理,今天这个道理,要讲清楚。

「我发脾气了吗?」容恬平淡地反问。

凤鸣愕然地看着他。

跑了三天,还不发脾气?那什么才叫发脾气?

「你是想说,我走了三天,那就是发脾气,对吗?」容恬不等他说,自己先说了。

凤鸣点头。

「我走了三天,你很难受,所以觉得我是在惩罚你?」

凤鸣继续点头。

对!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这样做,是为了彼此都好。至少,让你先习惯一下我们的离别。」

凤鸣从容恬的字里行间听出意味,浑身巨震,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要和我分手吗?」

沉默让房间的空气变得冰冷僵硬,令人无法呼吸。

就在凤鸣的肺部几乎因缺氧而真正来一次吐血时,容恬才吐出否定的答案,「不,不是分手。」

凤鸣只觉得绷紧的神经松下来,舒出一口气。

也不知为何,眼眶不经意地濡湿。

容恬打定主意要凶他凶到底的,瞥到他如斯可怜可爱,不禁踌躇片刻,锁起眉心,最后还是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凤鸣如遇大赦,立即像在寒冬找到窝的小兔子一样,尽可能地缩在他怀里。

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莫过于容恬的体温和强壮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