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报道太过久远,语焉不详,只提及了某位实习生的毕设作品与何洛即将上演的电影预告高度相似。何洛本人发布了视频对比,并留下文案:没想到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有才啊。
何洛设置了半年可见,这条博客的原文早已看不到,只留下营销号发布的截图。
何洛在圈子内外的口碑极佳,无论是观众还是同行看到何洛发话,一定会先去怀疑这个“有才”的实习生。
周沉的后果不言而喻。
手机被丢在茶几上,房间里最后一点光消失。
周沉的毕设主要讲述了一个生活在小镇上的五口之家。短篇以孩子的视角讲述孩童时的快乐,长大后的别离,重逢的欢喜。他们为学业,为各自的家庭,有的离开,有的留下。
院子里的梧桐树是周沉最爱拍的场景。拍它的春去冬来,拍树下的人来人往。
短片的名字叫做——《城市》。
周沉擅长拍摄街道小巷里真实的一角,未经刻意布景的画面略显杂乱与粗糙,却处处透着烟火气。
最初捕获贺执眼睛的,就是这些质朴,却满含深意的画面。
《城市》里没有特定的演员,周沉将城市里孩子玩耍与大人奔波的场面拼接,不同的家庭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家人完整的一生。《城市》是一个家庭的故事,也是万千家庭的缩影。
其中唯一贯穿主线,需要扮演的演员——从城镇离开又回到梧桐下的小幺,周沉选择了贺执。
他的镜头追随贺执,拍细雨朦胧下的街巷,拍黄昏将近的小镇。毕设里有周沉对这座城市的热爱,还藏匿了他明媚而阳光的爱意。那是无法复刻,不屑于借鉴的感情。
众生百相融进小小家庭中,有叙事,又好像没有。因为这部短篇的演员,是城市。城市里有无数的人,其中包含了周沉。
在大众眼里,叫做周沉的导演系学生实在有太多了,他们甚至找不到指责的对象。何洛的微博下多是谴责与安慰。事情的后续也以学校官方的一封劝退书终结。
但在如同小型社会的大学里,这件事远还没有结束。
贺执可以想象谣言与议论如何在学生之间传播,排挤与嘲讽会围绕在耳边,老师的叹息,失望……
“妈的。”贺执低骂,揪住头发慢慢蜷起身。
——
傍晚,夕阳的红晕染楼房与玻璃窗,像滚起的火花。
一辆出租车行驶至路口,停下。
“出奇了哎,今天不是探视日吧?”司机摇下车窗,对站在街边,胡乱裹了个风衣的男人说。
贺执应了一声,打开车门:“不是,我寻仇去的。”
“我瞧着以前也像寻仇。”司机宽慰道,“亲人之间哪有解不开的仇,闹得天翻地覆,一进医院,就都吵不起来啦。”
“省城医院这条线我常跑,什么客人都接过。医院嘛,大部分逃不开人之将死这个结果。最后也是哭一场了事。都进医院了,有什么事别急着来,慢慢说。”贺执算是司机的常客。穿着精致,看起来是个有钱人。每个月雷打不动地从高档公寓打车去省城医院。掂着性价比极低的果篮,不见焦急或者担心。
打破常规的行程,多半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司机不好明说,只是好心安慰。
“嗯。”贺执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看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模糊之中视线里好似飘过卖早点的小车,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头发花白,一个收钱一个炸油条。
贺执对着窗外发呆,他对这座城市的老城区还算熟悉。
周沉为了完成毕设,骑着摩托带他穿过很多逼侧小巷,吃过路边的麻糍,买过小女孩的玫瑰花,喂过护崽的流浪猫。与周沉分手后,这座城市好像也离开了。那些鲜活的众生百态通通藏起,不会被他这类人发现。
“老了我们也出来摆摊?我收钱我做饭。”
贺执看得发愣,自言自语般轻声问:“那我做什么?”
记忆里的周沉一手举着摄像机,一手指了指街角,一只老黄狗惬意地晒着太阳。
“在那给你摆张摇椅,你负责监工。”
贺执眨眼,没有街角与老黄狗,早点摊也早已过去,医院大门人群熙攘,出租车正努力卡进一条街外的停车点处。
“不管怎么说,别打起来啊。”司机在车门观赏前出声提醒。
“我看起来这么像去打架的?”贺执闭起眼睛,揉着额头。
司机指了指贺执的双手:“没掂果篮,打起来可不会顾及那些昂贵的水果。”
出租车扬长而去,贺执在水果店门口站了五分钟,最终还是没有去买中看不中用的苹果来哄贺庆松。
司机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是来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