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页)

庄钦找到浴室洗澡,换了身衣服。听见师娘回来的动静,他披上外套咚咚咚下楼,

“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小连发现了,庄哥爱客气,懂礼貌是家传的,庄师父有一米八,和庄哥差不多高,五官端正、身材挺拔,想来年轻时定然是个条顺盘靓的戏曲大家。

“师娘!师娘!”他下楼梯太着急,一脚踩空,人差点摔了一跤,师娘步子快,“哎哟”一声上去把他抱住了,花旦那绵软温柔的声音道:“小铃铛啊,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

“那就是你在照顾他吧?多谢你啊。”他和气地笑。

庄钦回抱她,哽咽道:“师娘……”

“庄伯父您好……我叫连三思,您叫我小连就好,我是庄哥的助理。”

师娘年纪比师父还要大一些,当年是名动全城的美艳花旦,如今老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花容月貌。

庄学久跟他握手:“幸会幸会,鄙人庄学久。”

“让师娘看看,长变没有,哎呀,怎么瘦了好多?”

庄钦介绍:“师父,这是我朋友,连三思。”

“公司不让我多吃,每天吃的东西都是规定好的菜谱,就瘦了。”

小连忙跟气质儒雅不凡的庄学久打招呼,庄学久才注意到还有个人。

“你们公司老板要求的?真不是人!哪能不让你多吃……”

庄钦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有点意外,联想到要过年了,好几年没见,心里很高兴,请了假,一大早开车过来接他。

师父对他严厉,戏词背不好就罚跪、罚板子、罚饿肚子,而师娘就如同母亲一般,待他很好,不舍得他受罚。

庄学久还没想到他还真能考上电影学院,他并不同意,但小孩在这件事上出奇的坚定,庄学久无法,也就放任他去。小孩去上大学了,庄学久便去美国投靠师兄,现在在那边安顿有几年了。

晚饭桌上,他们像过去那样聊天,师娘说小刀师弟过几天也要回来了,到时候一家团聚,过个春节。

庄钦小时候就喜欢看电影,喜欢唱戏,也喜欢演戏,想当演员。

“你师弟小时候最黏你了,他听你师父说你来了,就马上买机票回来了,真是个不省心的。”

庄钦打小跟着学唱戏,每日五点半起来练功,多年不断,大了一点,戏班子垮了,实在运营不下去了,庄学久知道这行可能会饿死孩子,便送小孩去上学,后来他人在美国的师兄给他来信,师兄在美国发迹了,就让他过去。

小连默默地听一家人讲戏班往事,觉得有趣极了。

改革开放后,大四喜戏班也曾迎来过一个春天,班主庄学久辉煌一时,但好景不长,大四喜班再次衰落。

晚上快休息了,还偷偷地问庄钦:“庄哥,你们一家师姐师弟,取的小名也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不记事的时候,年幼的他被人遗弃在大四喜戏班外的台阶下,师父庄学久和当时怀孕的师娘把他捡了回去,取名庄钦。他头上有两个师姐,下面有一个师弟,都是师父师娘的亲骨肉,和几个学徒凑成了一个家乐戏班子。

庄钦笑着说:“小名是抓周抓来的,师娘说大师姐满月抓周的时候,抓的是个荷包,所以她叫小荷包,二师姐是小元宝,小师弟是把小刀。”

“是、是。”他百感交集,眼前一片模糊水光。

小连恍然大悟:“您是一只小铃铛?”

庄学久大笑着拍他后背道:“师父也想你啊!臭小子,前几天还在念你,你就突然打电话了,你说,是不是父子连心?”

“师弟满月抓周的时候,师父让我也拿一个,拿一个喜欢的。”他记不起那会儿的事情了,也记不起为什么抓了个铃铛。

庄钦绷了许久的情绪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溃不成军,大步冲过去抱住庄学久,声音带哭腔:“师父,我好想你,想师娘。”

但还能听见师娘这么喊自己,真是一件幸事。

庄钦抬头看去。师父收养他的时候已经有四十岁了,现在已快花甲之年,为自家戏班操心了大半辈子,头上有了白发,但因为唱戏要练基本功,不服老,神采奕奕,不见后来病入膏肓的老态。

夜深了,庄钦回房睡觉,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挂在衣柜里,然后他就看见了一本皱巴巴的、用A4纸复印的剧本,封面打了两个黑体大字,还有一圈咖啡杯留下的印记。

哗哗的风声裹挟雪片在耳边呼啸着。

剧本名叫《藏心》。

“嗨!”庄学久大喊了一声,“小铃铛!”

这是他出门前无意间在桌上发现的,就塞进了箱子,后忆起,多年前是有这么一回事。

“师父!”庄钦走出机场,在电话里问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了人。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导演来电影学院撒网,碰巧看见他们的期末汇演,鬼鬼祟祟地给庄钦塞了这个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