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应对(第2/3页)
她并没有进家门,只是独自走到了米公馆所在的那条街上。米公馆的大门开着,院内有陌生面孔的老妈子在忙忙碌碌的晒毛巾,旁边站了个三十来岁的苗条妇人,抱着膀子监督老妈子干活,妇人穿绸裹缎的,一看就是个太太或者姨太太。大门旁“米寓”的小木头牌子并没有换掉,可见这里面住的依旧是米家人。
先是正房米太太没了,后来这米家大小姐也不知所踪,米兰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用心的找过自己——大概是没有的,或者说,一定是没有的。
不找正好,父母越是绝情绝义,她越是了无牵挂。
然后她闭了眼睛,回忆起了上一次厉英良将自己从家中绑走时的情形——上一次,厉英良先是把她从米公馆带到了他的家里,然后又在半夜把她送上了一辆火车。
她的记忆力惊人,虽然当时还盲着双眼,可她拼了命的回忆,竟也能回忆出些许蛛丝马迹,比如汽车发动之后开向了何方,又比如汽车上路多久才拐了第一个弯。
她凭着记忆试探着走,走一步算一步,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停在了一条挺僻静的小街口。这条街窄窄的,说是街也行,说是胡同也行,街上靠边停着一辆黑汽车,黑汽车挨着个小小的院门,院门半开半掩,正对着前方一所大院落的后门,有青年在这小院门和大后门之间往来穿梭,青年都穿得素净利落,举止也矫健,都像是训练有素的。
米兰把这个地方记住了,又见天已经蒙蒙黑了,便转身要走,可刚走出几步,后方的脚步声杂乱起来,她回过头,就见一群青年簇拥着个西装男子走出后门,西装男子有着油头和白脸,她不认识,可在上车之时,那西装男子忽然开了腔:“桂生呢?”
那声音低沉沙哑,像个老谋深算的阴险人物,米兰转向前方,继续迈步,心里想到:“厉叔叔。”
看来她的记忆力还不错,真是找对了地方,只是厉叔叔的年轻程度出乎了她的意料,原来他只是声音苍老。汽车开动了,响着喇叭从她身边掠过,她这回又记住了车牌号码。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利的找到目标。今天太晚了,厉叔叔又走了,所以她决定回家做做准备,明天再来。
明天也许需要绑架厉叔叔,还可能需要杀掉厉叔叔,无论是绑是杀,都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她只不过是没办法,谁让沈先生比厉叔叔更重要呢?
有时候,她简直觉得沈之恒又是他的长辈亲人,又是她的柔弱幼子。
米兰走回了家去,其时张友文已经快要吓哭,如今见她安然无恙的回了来,又差一点欢喜哭,有心说她两句,又不大敢——毕竟这是侄小姐,再不懂事,也轮不到自己指责。
米兰吃了顿迟到的晚饭,顺手从餐厅里顺走了一把餐刀。然后回房洗漱了一番,她披散着长发坐在床上,又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可以折叠的水果刀。水果刀也是她白天设法从客厅中带出来的,这刀小而锋利,然而刀身是个薄铁片子,也就能削个果皮;餐刀倒是厚实得多,可是钝得很,沈之恒自己不吃人饭,便也从来不留意家中餐具是否糟糕。
米兰将这两把刀翻来覆去的掂量了许久,末了决定带那把折叠刀,纯粹只是为了“带”而带,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刀,然而既是决心去行凶了,手里没有凶器怎么能行?
把折叠刀放到枕头底下,她打开了房中一角放着的电冰箱,电冰箱里装着一个小电灯,开门就亮,一直让她感到有趣,但今天她无心欣赏这份有趣了,冰箱里放着半瓶绛红色的液体,是沈之恒给她留下的血。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血,也可能是人血,不清楚,也不在乎。近来她渐渐觉得血液别有一种鲜甜,虽然还没有让她垂涎,但是此刻拔下瓶塞,她小口小口的喝光了瓶中的血浆,觉得这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喝完之后,她踉跄着爬上床去,在眩晕之中闭了眼睛。如果有朝一日,她会变得像沈之恒一样,只能以血为食,她想,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一夜过后,张友文睡醒起来,再次坠入地狱——侄小姐又失踪了。
而在张友文满楼乱转心急如焚之时,米兰已经大踏步的走在了街上。
大清早上,阳光已经是相当的足,但还没有把世界晒得酷热,米兰穿着及膝的连衣裙和短外套,手里挽着个漆皮包,一头长发编成了两条辫子,辫子编得紧,显出了她的细长脖子和小脑袋,看着清凉利落。
脚上穿着系横绊的白色帆布鞋,她迈动着两条长腿,像一头误入人间的鹿,走得快而轻松,丝毫不觉疲惫。以她如今的体力,她好像可以一口气走遍千山万水,忽然在路边停了脚步,她发现那电线杆子上贴着一张挺新的彩色字纸,上面是一家汽车行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