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凝聚人心
逢年,家文忙碌起来。再婚后,她的角色转变了,她是三个孩子的妈,一个亲生的,两个后继的。平时来往少,但到了年节,还是要把面子撑起来。什么家务都做,现实让她变得更加识时务,卫国去世,家文已经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女,任性的妇人。她漂亮,但她无法像街上的女人那样,用着最后的美貌达成宏达的目的。归根到底,她还是个过日子的人。老实说,老范对她很不错。当然这种不错,是关起门来的,只有她知道。对外,她必须把面子都做到。包括这顿年夜饭。
菜是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腌的腊的,有咸鱼、咸鸡、咸鸭、咸肉,都是自己做,腌渍在最大号的红色橡胶盆,香肠是去水厂路找人灌。腌好了挂在阳台的钢精衣服架子上,一排,晾着,煞是壮观。光明却觉得家文和老范有些多此一举。
他不理解老范和家文的仪式感。
越是重组家庭,越需要这样的日子凝聚人心。
他更担心饲料公司的房子,说要拆已经有日子,看来是真的。
家文在厨房忙活,光明走过去,叫了声妈。家文顾不上,“没你什么事,看书去吧。”
“妈——”光明把厨房门合上。
家文这才察觉儿子有事。她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等他下文。
“饲料公司的房子要拆。”光明直说。
家文已经拿到意向书。拆迁户可以适当照顾,福利买房。“有这事。”家文说话向来掷地有声。
光明不说话。他犹豫。
家文先说:“你这么想?”
“听说拆了还要盖。”
“说你的想法。”
“还是应该要一套。”
家文愣了一下。她不太想要,一个出于实际情况,卫国去世,家里还背了债,马上光明要上大学,也要用钱。再一个出于情感上,卫国自从搬进那个房子就生了病,她不喜欢那个地方,想忘记它。拆了更好。但她不能直接跟光明这么说。
只好委婉地。“我也想要,有套房子当然好。”家文定调子,话锋一转,问,“你以后打算在淮南么?”
光明摇头,但他希望保留,保留住父亲的记忆。
家文照实说:“现在家里没什么存款,再买,也很吃力,除非借钱,你马上要上大学,起码几年的学费得想办法留出来,这次拆迁,不要房子的,一家给八千,不多,但好歹能挨过这几年。”她把光明当大人,卫国去世,她和光明攻守同盟,光明必须长大。
光明呆立,一会,才说:“那不要吧,要那八千。”
无声地,光明出了厨房。家文让他把门带上,说油烟大,门刚阖上。家文眼泪就下来了,连忙抹掉。老范进门,问排骨烧得怎么样。家文自顾自解释,“呛人。”她怕他看出她落泪。
老范说:“换气扇怎么不开呢。”又走过去,把换气扇打开,烟气呜呜往外走。
淮河大坝一路向东延伸,荒烟蔓草中站着个人。光明对着河水,突然猛哭一阵。哭好了,再漫无目的朝西走。只能哭给河水听。除了他,或许没有人那个家将被拆迁。物质层面的毁灭。从此之后,那个曾经温馨的小家庭便没了“遗址”,只能悄无声息存在于光明的回忆里。沧海桑田,不过一夕之间。
不出半个月,饲料公司老楼的人几乎搬走了。家文也匆忙找人,老家具该处理的处理,让闫宏宇来帮忙拉走。家艺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说这种老家具款式难得,除了菜橱子,她都包圆。五斗柜、大衣柜、半截柜、床头柜,都运到她的旅店里。她的宝艺旅馆追求个性化,务必像“家”。
光明得知这些东西被搬走,难过了好一阵,摸底考试名次下降,头一回跌出前十名。他只能尽己所能保留点遗物。爸爸的照片、书,都留了下来。衣服都被送给农村人。他抢救了一块卫国戴过的手表,表带掉了,只有个表盘,他留着,考试用它掐时间。
这日,家丽收电费路过车站村,顺道去家艺的旅店看看。
家艺给大姐倒茶,两个人坐在前台沙发上聊天。家丽问王怀敏后来又没有来找事。
“来什么来,合法地产,都是我的,来十次打回去十次。”家艺的旅馆开始赚钱了。钱壮人胆。
家艺又领家丽到几间屋子看看。家丽说:“一层利用起来了,不错,如果二层也能用上,两层打通,将来还能盖个三层,就真快做起来了。”家艺笑道:“慢慢来吧。”这事她认为不宜过急,王怀敏的房子刚到手,再瞄准宏宇和家喜的,她估计王怀敏也会作梗。
家丽说:“年下回去。”
家艺道:“不一定,看看初二吧。不能保证啊,电话联系。”家丽又谈到老四,愁心地,“这关到什么时候?人都要关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