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袭香

不,不行,今日的事与柳如意完全没有关系,她没道理牵扯进来的!

贺汀兰想打开盖子,奈何外面的锁扣被扣上了,她急得踹了一脚,却听得外头一声通传:“王爷到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吓得抱紧膝盖,不敢再动。

屋子里烛光盈盈,红纱帐里,佳人衣衫轻薄,端坐以侯。

雍王眼眸一亮,大步走进来:“久等了吧?也怪子晏,偏今日拉着我说个没完,叫我怠慢了这良辰美景。”

账里的人娇哼一声,语气软糯:“王爷不喜欢妾身便直言,怎么拿旁人来当借口。”

未料到小美人竟是这般的主动又风情,雍王大悦,哈哈笑着掀开纱帐:“怎么会是借口,我这就带你去见——”

话尾音吊高,迟迟没落下来。

雍王看着面前清丽的眉眼,捏着纱帐的手慢慢收紧,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下去。

“袭香?”他喃喃,粗粝的手颤抖地碰了碰她的脸侧。

如意无辜地眨眼,就着烛光将最像何氏的侧脸转向他,笑得贝齿浅浅:“王爷在唤谁?”

何袭香,何袭香。

五十余岁的雍王生着一张娃娃脸,眼睛红起来依旧像一个少年人,他怔怔地望着她,身子软下去,跪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如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以为他会怕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却不料这人骤然伸手将她抱住,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肩窝。

“对不起,袭香,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的。”他哽咽着,像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终于嚎啕出声,“你来见我了,我在做梦吗,你让我别醒好不好,我随你去,我这便随你去!”

哭声听着很伤心,但如意丝毫没动容。

她翻手拿出匕首,轻巧地递给他:“来吧。”

一个薄情寡义了二十年的男人,现在在这儿跟她唱什么情深大戏呢。

谁曾想雍王接过匕首,竟是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动作之快,如意只来得及伸手去挡。

匕首刺破她的手背,血骤然落了下来。

雍王慌了,连忙伸手捂住她的伤口:“袭香,不要……”

一捂上去,他才发现她的血滚烫,烫得不像是梦。

他茫然地抬头。

如意一只手被他双手握着,却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高贵矜傲:“我不叫袭香。”

眼里的痴狂渐渐淡下,雍王却还是颤抖不止:“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难道是……如意吗?”

可是柳章图那老匹夫分明说过如意死了。

“王爷好像很在意这张脸。”她不答反问,“既然如此,当初何不将她从太师府抢过来,您后来是有这个能力的,不是吗?”

提起旧事,雍王眼里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了痛苦。

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跌坐在床边喃喃道:“我怎么抢?拿什么抢?她爱上了柳章图,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我这个负心汉又还能做什么。”

二十年了,他每每想起袭香挺着肚子对他说两人两不相欠的场景,都还觉得挖心剖肝一般。

是,是他对不起她在先,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她为什么不能再等他两年,为什么转头就怀了柳章图的孩子,要做柳府的正妻。

他真的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

泪流不止,雍王抬眼看向如意,眼里有恼恨,但更多的还是思念。

如意听不明白了:“柳如意是柳章图的女儿?”

“不然呢?”雍王又哭又笑,“你难道觉得以他的心胸,会甘愿给我养孩子不成。”

“那何氏为什么是大了肚子再过的门?”

“他们两人暗通款曲在先,待到成亲自然就已经大了肚子。”雍王拳头捏紧,“我将袭香放在心上,是一心想她进门之后再行夫妻之礼的,但柳章图那个老匹夫,他不知廉耻先斩后奏,坏了袭香名声。”

如意沉默了。

柳如意真是柳章图的骨肉,她先前还想替柳太师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不曾想还真就是个弑杀亲女的畜生。

真是荒唐。

“何氏当真是死于痨病吗?”她问了一句。

雍王摇头:“怎么会呢,她一向康健,若有痨病,我定会去给她寻药。她死得突然,我一直想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他说着,跌跌撞撞起身,拉着如意出门,走到外头那间小祠堂里。

“我供奉她十年了,十年了,但她一次也没来我梦里。”伸出的手指颤抖得不像话,雍王哽咽抽泣,“她是一眼都不愿意再见我了。”

想起柳太师说的话,如意摇头:“也未必是她不愿意见你,可能是没办法见。”

“此话何意?”

“王爷若有闲暇,去何氏坟上一看便知。”

“她的坟。”雍王委屈地原地踱步,“那老匹夫从未给我机会去吊唁,我不知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