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5页)
若换从前,阿姒会同他感慨。
但自从知道他替朝廷做事又与世家沾亲带故,她犹豫了。
晏书珩了然:“在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
阿姒摇摇头:“是在想‘穷则独善其身’。”这不是眼下的她能改变的事,扪心自问,若她享尽荣华,会为了救济旁人散尽家财,损及自身安稳么?
会救济,但只怕不会散尽家财。
晏书珩取下她缚眼绸带,明眸露出,眼中的茫然也随之显露。
他并不劝解,有些欲'望和念头需要被一再压制才会爆发,若能轻易压住,便不算欲念,只替她褪下外衫:“歇下吧。”
阿姒的确很困倦,不一会便睡下了。
晏书珩则下楼,破雾忙跟上。
二人走到驿馆后僻静处,破雾道:“郎君,流民中似有故意挑拨事端者。或是山匪所为,附近一带有伙山匪,里头有个人与郎君要寻的那人有几分相像。”
半年前,胡人从雍州南下欲夺魏兴,北地流民加上受洪灾侵扰的百姓,竟有近万之众,有些被豪族招为佃农,部分落草为寇,长此以往,只怕巴楚会乱。
此次暂留宜城也是为此。
晏书珩道:“查查那人。再传信回建康,暗中着人上奏让祁氏将荆楚流民编入军中,顺道将这一带的殷氏残兵一并收了。”
殷氏被瓜分后,一半兵力为祁氏和皇室收编,亦有些将领领私兵游走于巴楚。若能收拢,能稳住局势,还可增加兵力,毕竟在此世道,手无兵权的世家易受掣肘。
“郎君,属下有惑。祁家已拿了殷氏近半的江东兵权,若再收编流民和残兵,岂不如虎添翼?且陛下因忌惮祁、晏,要扶持颍川陈氏,陈氏因陈老先生之故有名望,又有财力,而祁氏有兵权,届时晏氏如何自处,郎君为何要促进祁家扩张势力?”
晏书珩转头看向他,笑道:“你所顾忌的,正是其余世家顾忌的。”
破雾明白了,只有先发制人将祁氏推上浪头,届时各世家和皇室都会默契地不让其涉入;众世家不愿皇权进一步强盛,必也会合力阻止皇室涉入此事。
至于最终鹿死谁手,且待谋算。
晏书珩又招来一名幕僚:“去查查宜城城主李壑为人秉性。”
幕僚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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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姒醒来时,晏书珩称需多留几日,驿馆不便利,带她去城中客栈落脚。
城外鼻尖尽是淤泥腐草以及饥饿与死亡,城中却似乎还算安宁。
晏书珩道:“城主怕流民扰乱城中,不肯开城门接纳流民。”
阿姒早预料到会是如此,又问:“那他们会在城外搭棚施粥么?”
“大抵不会。”晏书珩观察着她神色,“流民近千,施粥杯水车薪。”
正说着,马突地急停,阿姒身子险些往前扑,被晏书珩揽腰稳住了。
马下传来个清稚的声音:“阿姐!”
阿姒问晏书珩:“怎么了?”
“是在船上的小郎君。”晏书珩下了马车,“小郎君,跟着你那位妇人呢?”
小孩声音带着哭腔:“她也走了……亲戚不收留,她无法养活我。”
阿姒从马车内探出身子,想起昨日那妇人说过要去宜城投奔亲旧,想必是如今走投无路,只能舍弃孩子。
又或者,她有了别的猜测。
昨日那妇人无端对着他们两个陌生人说了一大通,或许是本就料到亲旧不会接纳孩子,听他们提起晏长公子,认为他们非富即贵,定能抚养孩子,这才刻意铺陈。
不论如何,眼下孩子已然孤苦无依,阿姒朝下方唤了声:“夫君?”
晏书珩:“夫人想带走这孩子?”
阿姒有些许犹豫,她本就给他增添负累,又怎敢乱当菩萨?但小郎君很懂事地说:“阿姐,我人小吃得也少,还认识几个字,我可以替你做事,给你当僮仆!”
阿姒一阵酸涩,若他是个陌生孩子也就罢了,偏偏她见过这孩子的纯真聪慧,便更不忍心,问晏书珩:“夫君觉得呢?”
晏书珩明白她的顾虑:“我的俸禄再添十个孩子也足矣,阿姒心疼便带上吧。”
二人将孩子带上马车,小郎君很乖巧,也很冷静,问什么答什么。他语气稚嫩却又平静地告诉阿姒:他无家无国,已无姓氏,只剩个名字,叫阿晟。
马车稳步前行,马后骑马跟着的穿云则朝着巷尾的妇人颔首。
妇人如释重负地离去。
到了客栈,阿晟大概是累坏了,吃饱便睡下了,阿姒叫过晏书珩:“夫君,这孩子当真只有四岁么?他说话条理清晰,沉着冷静,我四岁时,怕是话还说不明白呢。”
他长指在她唇上轻点了下:“是么,可我看夫人平日牙尖嘴利的。”
阿姒知道他又意有所指,借着要给小郎君盖被子的当口扒拉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