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刑场

疼痛从指尖开始,如电流般汇入后背,形成密集的痛点。

费慎霎时睁开了眼,尽管眼皮沉重,他依然第一时间闻到了那股香。

眼前是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想翻动腿脚,身体却像灌满了黏液,粘在被褥上无法动弹。

被褥?

他这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

床垫很软,以至于身体像陷在了其中。

昏迷前的记忆一团糟,费慎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的房间,又是到了哪个房间。

指腹无意识捻着丝绸被角,他眼珠缓慢地打转,意图在模糊的视野里,嗅出让自己熟悉的痕迹。

手中的丝绸质地和家里很像,这让他获得了一丝安心。

只是鼻腔里从未闻过的香,又是哪来的?

费慎杂乱无章地思考,眼神迟钝而飘忽不定。

在略过一处角落时,他忽然停了停。

下一秒,轻微的纸页翻动声传进耳里。

费慎的心脏,后知后觉地高速跳动起来。

他不认识这个地方。

房间里有人。

两种想法同时出现在脑海里,让他吓得险些翻身弹起。

然而——

“醒了就继续躺着。”

一句简短的话语,成功让费慎丢掉拾回的力气,乖乖继续躺着。

陌生男人的声音并未带有命令口吻,反倒听上去很温和,费慎却下意识感到紧张。

他依言没动,小幅度张了张嘴唇,好半晌才发出问话。

“……这是哪里?你是谁?”

无人回答,短暂的安静过后,费慎听见书本放下的响动,随后是脚步声缓缓靠近。

高大的黑影从角落转出来,移动到床边。

费慎手中丝绸被单皱成了小团,随着壁灯打开,那团被单罩在了自己脸上。

只不过几秒的事,又让人拉了下去。

灯光照亮的效果微乎其微,哪怕刚才的男人离自己仅一步之遥,费慎也没能完全将对方的模样看清。

从他十二年间学过的所有词汇中挑选,他只能想到那句话——年轻的绅士。

湿漉漉的掌心被人打开,放进了一片柔软冰凉的手帕。

身穿白衣黑裤的男人,随意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给费慎擦拭手心汗液。

动作实在称不上熟悉,但也还算耐心。

“我叫邵揽余,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邵揽余放下左手,再继续替他擦右手。

“你父亲曾经帮过我,在这里不用拘束,要什么直接提,我会安排人照顾你。”

男人语气平稳,一字一句说得慢条斯理。

可惜费慎听得懵懵懂懂,所有声音过耳不入,大脑无法识别出其中的关键信息。

那股不知打何处而来的幽香,似乎愈加浓郁,连口鼻也渐渐甜腻起来。

直到冰凉的手帕搭上额头,他终于清明了一瞬。

“好好休息,”邵揽余按住他额头,“睡醒后,会有人给你准备晚餐。”

话落,壁灯也一同关闭,眼前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

邵揽余将手帕放在床头,起身离开床边时,衣袖被人轻扯了下。

“你有没有……看见我爸爸?”

或许是精神不佳,费慎问得很小声。

邵揽余停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哪怕在模糊的黑暗中,也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意味。

“他不在这,睡吧。”

没能如邵揽余的愿,费慎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清醒时乱糟糟的记忆,闭上眼后仿佛崩坏的电影胶卷,一幕叠加一幕跳跃式播放。

“沉瑱,日后不管遇见什么危险,要学会保持冷静,冷静思考才能救自己的命。”

费慎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后座,听着身旁父亲的教导。

父亲看上去语重心长,他思考了两秒,有些不解:“我们会遇见危险吗?”

费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后,安抚似的摸了摸儿子头顶。

“不会,我会保护好你。我们沉瑱……要好好长大,做自己想做的事。”

后面那句费霄说得含糊,更像是喃喃自语,讲给自己听的。

对方的模样一反常态,费慎不由皱起了眉。

有父亲在,他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思考只持续了片刻,倏地,两道惊耳的爆炸音响起,车身猛烈晃动了几下,方向瞬间失控,轮胎紧急刹停。费慎后背一阵剧痛,只来得及感受到被父亲护进怀里,便双眼发黑不省人事了。

意识昏沉之时,周身如同被大火炙烤,热浪翻滚涌动,紧接着又坠入冰冷的万米深海,肢体变得僵硬,感官却异常清晰。

“沉瑱!沉瑱——”

有人急切地喊他,费慎潜意识挣扎着,用尽全部力气向前一抓。

只抓到了那条柔软的手帕。

这一次睁开眼,四周不再是影影绰绰的黑,外头大约是天亮了,黯淡的日光透进窗帘缝隙,在眼里雾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