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等我回来

出征的前一晚，顾晏惜将花静岩的手书送了回来，花芷接过来抚了抚，声音显得有些轻，“我让人做了些肉脯，随后会让人给你送去，不和粮草一起走，速度太慢，后边我会继续让人做。”

此举压下诸多声浪，便是还有说道的也都识趣的压低了声音。

“好。”

顾晏惜要忙出征之事，吊唁过后便告辞离开，太子却是留下了，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孙将军就是大庆的功臣！孙将军无过可论！

“后续的粮草我会看好，不让人短缺了你的，若有什么需要你给我写信。”

如今满京城，只有这一隅与热闹无关。

“好。”

便是尸骨未回，孙家也是立了灵堂的，以孙将军的衣冠为供，般若大师领着大拙寺一众高僧诵着往生经，烟香袅袅中更添悲意。

“宫中……”

太子红了眼眶，侧过身去哑声道：“我去给外祖上柱香。”

“阿芷。”顾晏惜打断她的话，走近了蹲到她跟前从下而上的对上她的视线，他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要怎么说，他从没有见过阿芷这般茫然的仿佛神魂都失了的眼神。

“老身……谢过。”孙夫人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她别无所求，只盼着那人能长眠在这生养之地，待她百年后能同葬一穴。

“别怕。”脱口而出的话让顾晏惜自己都愣了愣，他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心疼得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重复道：“别怕，阿芷，别怕。”

顾晏惜只觉得喉头一哽，声音发涩，“孙将军为国捐躯，带他回来是本王应有之责。”

软软的伏在人肩头，花芷有种后知后觉的恍然，她是在害怕吗？好像也是，怎么能不怕呢，这是一个战争需得用人命去填的年代，而她不知道这人命里会不会包括晏惜这一条。

孙夫人抬起头来，眼神灼灼，“请您，将老身的夫君带回来。”

她怕他回不来。

顾晏惜忙避开不受这礼，“您只管说便是，无需行此大礼，本王承受不起。”

她怕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孙夫人当即朝着他拜了下去，“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请大人应允。”

她怕这个世道分崩离析，怕成无根浮萍，怕护不住家中老幼，也怕如今的满目繁华会变成地狱场。

“是，两日后即将去往守隘关。”

她怕的事情有这么多，可最怕的仍是他回不来。

看到他，孙夫人的眼神猛的亮了起来，“据闻摄政王将亲征。”

他回不来，后边这一切才会变成现实，他若回不来，后边不知是长是短的人生路她就得一个人走。

顾晏惜此时才上前来，“孙夫人请节哀。”

怎么会不怕呢？她又不是无心无感的泥人，泥人还怕碎呢。

“外祖母这话羞煞我了。”

两人抱了一晚上，也不知是谁依偎着谁，谁又从谁的身上汲取暖意。

孙老夫人紧紧抓着太子的手，嘴唇抖索着，缓了缓才说出话来，“殿下有心了。”

直到天明。

不等孙夫人下拜，太子已经双手扶了过来，“外祖母您请节哀。”

亲了亲闭着眼睛装睡的阿芷，顾晏惜将人送到**盖好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

孙老夫人眼中终是有了波澜，她忙撑着扶手站起来迎出去，刚走至门口，就见太子和世子一起大步走了过来，两人一人着黑一人着白，都是极为有心。

花芷毫无动静，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老夫人，太子殿下来了。”

顾晏惜低头，这次，亲吻落在了唇上，静静相贴片刻，最后再深深的看了这张面孔一眼，他转身大步离开。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人都收拾了情绪看向门口。

花芷没有动，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早在他驻守守隘关那日起老身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能让他活至天命之年已是老天厚爱。”孙夫人低头抚着手上的玉镯子笑了笑，从这个笑容仍可窥见年轻时必是极盛的容貌，只是命运却不曾善待她，先让她送走了女儿，如今又要送走自己的丈夫。

听着门开，门关，脚步声渐远，她把自己蜷进被子里，被子轻轻耸动，却仍是无声。

“您可别赶我，大姑娘是当家人，她要我办的事我可不敢不办好。”吴氏瞧着屋里此时也没有他人在，从婆子手里接了茶递到老夫人手里轻声道：“您需得缓着些，便是哭一哭也好，别憋着，伤身。”

好一阵过后，她猛的又掀了被子坐起来，走到门边伸手欲开门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她又折回去，跑到柜子边拉开柜门，拿起一件就要往身上穿，这时门开了，她回头，是迎春。

“劳烦你了。”孙夫人冲她点点头，“旁支各房也带了几个媳妇来，人手当是够用了，你已在这里忙活半日，大姑娘的心意老身收下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