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反向行之度关津(第4/6页)
好几个文士都辗转向弘治帝请罪,说是自己的孩子资质平庸,实在不堪为东宫近臣。弘治帝是仁厚之君,他明白,自己的儿子是心肝宝贝,人家的儿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明显这些孩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否则他们也不会冒着得罪他的危险来请辞。想到此处,弘治帝叹了口气,最后不但点头应允,还赐下不少物件,以示安抚之意。
之后,他就将太子爷提溜到乾清宫来一顿臭骂。朱厚照如滚刀肉一般:“那是他们自己无能,怎能怨我。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日后如何能担大任。”
弘治帝都被气乐了:“这么说,你还是在考较人物不成,你莫非真想要你表兄独自在东宫陪你吗?”
朱厚照狡黠地眨眨眼:“实话告诉父皇吧,毕竟是母后的侄儿,儿臣也不想做得太明显,否则母后不会干休的。还是等最后那个姓李的到了,儿臣再来个一箭双雕,一道送他们回老家。”
“姓李的?”弘治帝不由莞尔,“那你可打错主意了,这个姓李的非池中之物,不仅不会被你轻易唬住,还会让你栽一个大跟头。”
朱厚照一怔,他立刻被激起了好胜心:“一个庶民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本事,能让我栽跟头。儿臣倒要看看,他是有三头还是六臂。”
弘治帝似笑非笑道:“那父皇就拭目以待了。”
因着这一番激将,皇太子回宫后摩拳擦掌,日日数星星盼月亮,等着李越入宫。在太子爷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江南庶民李越终于踏进了巍峨的紫禁城,开启她波澜壮阔的一生。
顺天府来人通报时,弘治帝正与张皇后、皇太子在太液池畔游玩,弘治帝闻讯后,含笑瞥了朱厚照一眼,道:“那就让他过来吧。”
朱厚照心下不屑,他漫不经心地回头,却仿佛看到了杨柳清风,杏花烟雨扑面而来。他动作一顿,竟然呆住了。来人着一身雨过天青的直裰,外罩一件同色的纱袍,眉宇间天资灵秀,行动间衣裾飘飘,踏着暮春的韶晖走近,烟柳翠雾氤氲在他周身,一时竟给人如梦如幻之感,更显得眼前之人离尘绝俗,似神仙中人。待他近前行礼时,朱厚照终于回过神来,他回过头去,愕然看向弘治帝,您老可没告诉我,姓李的长得是这么个模样啊。
弘治帝也很是惊异,他见过画像,也听说李越生得甚好,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已到了“意态由来画不成”的地步。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道,形容一般俊美算是长处,可过于俊美就过犹不及了。李越这幅模样,明显是属于后一种。待李越抬头展颜微笑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侍立在弘治帝身后的王岳与萧敬也是面面相觑,特别是王岳,他执掌东厂这么些年,见过大风大浪无数,此时都不由心下发麻。他的确是想着生得俊俏之人易博得太子欢喜,可弄这么一个笑靥如花的人来,他就算现在把自己的心剖开,说自己一片赤诚,毫无惑主之意,也没人敢相信了啊。
张皇后倒是一改先前的嫌弃,她因弘治帝爱护,多年心性仍如少女一般天真烂漫,一见到一个同儿子年岁相仿,如仙童似得的人物,即便因他会夺侄儿的位置不满,也做不出故意为难的事来。
弘治帝定了定神,就开始考较他的才学,这一问之下,发现他的确如情报所述,于诗词一道颇为擅长,可在经学典籍上就较薄弱了,竟然比太子还要差些。这不应该啊,唐伯虎连中两元,腹内确有真才实学,其经学造诣应当不输于他的画技,怎么教出的徒弟是这样。弘治帝不由问道:“怎么,你师父难道没教过你这些圣人之言吗?”
月池忙跪下请罪:“万岁恕罪,因草民入学尚短,故而家师还未来得及细授这些。”
弘治帝微微颔首,并未言语。月池看在眼底,急在心底,果然是做皇帝的,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完全看不出他想法如何,能不能来一个痛快的。她一走进这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衣裤全部缝住,这不是演传奇电视剧,一旦被发现,就是全家死绝。若是她还是同李大雄一家也就罢了,关键是她现在和方贞筠是一家。一面操心生死大事,一面又担心御前失仪,半个时辰过后,月池就觉身上泛起了潮意。
自她开口,朱厚照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他这等聪慧之人,很快就发觉了她的紧张。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羊脂一般纤白的手指滑落,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地上,被灰尘湮没。他心间突然浮现出杨铁崖的一句诗:“萤穿湿竹流星暗,鱼动轻荷坠露香。”只不过转念之间,他就骂自己鬼迷心窍,一个臭男人身上的臭汗而已,怎么能与香字联系上,哼,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才,见了天威龙颜,还不是一样吓得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