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飞蛾

松晏与步重顿时正经起来,忙问:“谁?”

容殊给自己斟酒,顺便给勾玉也倒了一点,松晏有些馋,但也知道现在这身子骨喝不得,便只好眼巴巴看着。

“那人裹得严实,我没看清,”容殊缓缓转着杯子,“只看见他身后有……很大一条狐尾。”

狐尾……

松晏手一抖,差点掀翻饭碗:“你看清楚了么?”

容殊颔首:“不会看错。那尾巴很,”他停顿片刻,“漂亮,比一般狐狸都要漂亮,而且是少见的赤红。”

松晏难免诧异起来,他看向步重,后者朝他微微摇头,继而朝着容殊道:“你看见他是男是女了么?”

“应该是女子,”容殊犹疑不定,“她个子很高,而且修为绝不在你我之下。我总觉着……她与花迟有些像。”

松晏一惊,猜是百里轻舟,奈何左思右想都理不清条理,不禁发愁:“可这也不对啊,我娘亲被应空青带走,如今生死未卜,她怎么会在桃山呢?若桃山上那位无名无姓的散仙真是她,那这么些年来她为何不肯去见我爹爹?”

话音刚落,步重便道:“你入无妄界后,我回了趟京城,查到当年应空青假扮玉佛带走你娘亲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到桃山上那座庙里祈福。”

她堂堂大周的皇后,不去香火旺盛的寺庙祈福,偏偏跑到人烟稀少的桃山,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松晏先是一愣,随后想起念河,想起唐烟,便挑挑拣拣将梦境里的事与三人说了。

“那只要我们找到唐烟,事情不就一清二楚了么?”步重听完后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搁,里头的酒水晃了晃,洒出一些来。

勾玉沉默少顷,直到步重不解地望过来,他才开口道:“念河里埋着佛骨,不是随意就能进的。据我所知,花迟祭灯后,唐烟便封了念河,从此与世隔绝……往后的事,说不准他压根就不知情。”

“你不是睡坟堆里么?”步重当即便问,“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

勾玉捏着一颗葡萄,似笑非笑地说:“我身体虽睡着,但魂儿醒着。”

松晏顿时更加迷茫,步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下头,却马虎着搪塞他,不肯说清。

见状,容殊无奈笑道:“二位不必防我至此,鬼王陛下声名远扬,人人敬而远之,我又怎么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行诓骗之事?”

松晏怔然,随后意识到勾玉不仅是幽冥界的二当家,还是死界的王。

步重不愿意让他知晓此事,应是不想让他同勾玉有过多交涉。

可步重在怕什么?

松晏恍神,想起勾玉先前说的话,心一颤失手摔碎了瓷碗。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步重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扯过他的手,“伤着没?”

松晏回神,缓缓摇头:“没事。”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魔尊,怎么会是邪魔涟绛?

他嗓间干涩,想问问步重,奈何一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终归还是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如果步重说“是,你前世是涟绛”,那要他如何面对身为天界太子的沈万霄?

邪魔,光是这两个字便足以让他们永隔山海。

“如今罗刹簪已经带到,我便也该回去了。”酒足饭饱,容殊擦干净嘴,起身朝着三人略一躬身:“多谢三位款待。”

步重送他出门,松晏原本也想跟着去,却被勾玉拉住:“你这才醒多久?能下榻已经不错了,就别想着四处转悠了。”

松晏只好作罢,目送着步重和容殊离开,忍不住撑着脑袋问:“你不去看看?”

勾玉认真剥着葡萄,不忘递一个给他:“人家喜欢小凤凰那么多年,我这个做相公的,总不至于连个把话说开的机会都不给他。”

松晏惊讶不已,一不留神被水呛到,咳个不停。

勾玉见怪不怪,还十分贴心地将帕子递给他:“又没人和你抢,你悠着点。”

松晏原想问问步重,勾玉说的是真是假,但一直强撑到眼皮打架步重都没回来,便只好作罢,迷迷糊糊地想着改日再问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幽冥界燃起的青灯已经尽数熄灭,四下里一片昏暗。

他犯懒多躺了一会儿,直到侍女掌着灯来点蜡烛,才披衣下榻:“不用点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想是没料到他会半夜醒来,侍女大吃一惊,神色多有犹豫:“公子,陛下特意嘱咐过了,镜中花的烛火不能熄,您看......”

松晏探身推开窗,习习凉风扑面而来,他理了理被风缭乱的额发,目光往下一看,只见院子里那棵大树底下有一个黢黑的影子。

他呼吸一窒,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分地跳动着,却仍保持镇定道:“那就点着吧,这里昼夜不分黑漆漆的,点着也好。”

侍女应声,随后手脚麻利地将屋里快要燃尽的蜡烛一一换下,又往烛台里添了些灯油,再一回头,之前窗前已没了人影,不由得焦急起来:“来人!快来人!公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