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重病(第2/2页)
涟绛闻言笑了一笑,将酒洒在矮墙前:“难为他还记得我。”
“他是个善人。”云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矮墙,见积雪上有两个爪印,不禁感慨道,“没想到这寒冬腊月的,竟然还有飞鸟会来墙头觅食。”
涟绛抖干净杯中的酒水,呼出一口凉气:“是啊,天寒地冻的,他也不嫌冷。”
那天过后不久,涟绛便割断了八条尾巴。
云沉记得那是年前的一个大雪天,路上积起的雪层几乎淹到膝头。
他照旧拎着点心果子来看涟绛,但敲门无人应声。
情急之下他一脚踹开房门,才发现涟绛抱着八条尾巴蜷缩在血泊中,雪白的毛发已经被血浸透,染着触目惊心的红。
九尾狐断尾之痛实属世间最甚,哪怕是过祥云阶时烈火焚身之苦也不及其半分。
他不敢想,涟绛是如何忍着疼亲手割下了八条尾巴。
许是因天冷,又或是断尾之痛太难承受,总之涟绛断尾后生了一场大病。病中他整日都深陷梦魇之中,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云沉放心不下,自作主张地留下照顾他,这才发现他每日夜里都会惊醒。
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支撑着他跑到院子里,紧接着脚下踉跄闷头跌进大雪中,但他仍不罢休,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云沉被这动静惊醒,披衣下榻瞧见院中的人险些以为是外面来的妖魔鬼怪。
再定睛一看,瞧清是涟绛,云沉不由惊呼起来,急匆匆冲出去将他扶起,随后看清他满脸的泪。
而涟绛下意识地抓住他,一声带着泣音的“哥哥”被惊慌失措地喊出口。
云沉一愣,旋即意识到他在找观御。
约莫是因梦里出现了幻觉,所以他才不管不顾地追出来。
但这间小小的院子里既没有种着连冬日都花满枝桠的桃树,也没有观御。
连月牙都不愿意露面,独留下黑沉沉的的天幕,以落雪回应他。
“小公子......”
云沉碰到他身上冰凉的雪,指尖发麻。
闻言,涟绛有一瞬的怔然,似是倏然意识到梦中所见皆为虚幻。
他扭头朝云沉笑了笑,可眼里尽是悲伤。
云沉心揪得厉害,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涟绛猛地呕出一口血,紧接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样的戏码每夜都在上演。
涟绛偶尔清醒时,会对云沉说上几声抱歉,像是知道自己癫狂不清时惹了麻烦。
“你还是将我捆起来吧。”他整个人都恹恹的,比霜打的白菜还要颓靡。
云沉纳闷哼声,紧接着听他解释道:“我有时会撒癔症,太扰人了些。”
云沉望着他,不禁出神地想:过去三个月,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摔到地上骤然清醒的一瞬间,该有多失落。
过年时的丰京城热闹非凡,家家户户挂起大红灯笼,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
涟绛在鞭炮声里短暂地醒过一瞬,但分不清今夕何夕,迷迷糊糊地问:“只弄一个压胜钱是不是不够?我还是多串几个吧。”
“还是小公子想得周到,今日一早隔壁几家的小孩便来拜年来了,明日兴许还会有更多人来,是要多备几个。”
云沉以为他病好了,欣喜若狂,兴冲冲地找了铸着“去殃除凶”等吉祥语的铜币和红绳来。
但涟绛一面串着铜钱,一面慢吞吞嗯声,片刻后攥紧压胜钱小气道:“不给他们,这些都是观御的。”
云沉动作一顿,扭头见涟绛歪在榻上,已经昏睡过去,不由叹息。
这场病来得急,走得慢,直到春夏交汇之际涟绛才渐渐好转。
身体慢慢恢复的他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能说能笑,偶尔兴致来时还会约着云沉去听书吃茶。
扶缈找过他几回,最后一次来时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黄纸,说是在幽冥界找到的,上面有观御的气息。
涟绛接过黄纸,迟滞地意识到这是小白。
扶缈注视着他,见他心下了然,终于叹声道:“他是情魂所化,但如今正主已死,他便也跟着去了。”
涟绛捧着黄纸,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将黄纸剪成了巴掌大的小人,画上眼睛嘴巴,日日戴在身边。
后来养好身子,云沉说暂无性命之忧以后,他又一声不吭地剖出了半颗心,急切到像是多一日都等不下去。
好在剜心那日不似断尾时寒凉。彼时窗外日光和煦,而云沉和扶缈刚巧都在院中晒太阳,听到动静及时赶进去护住了他的心脉,这才让他没有再得重疾,好生休养几日便又能走能动。
他将八条尾巴制成了长弓,又以半颗心作利箭,捏诀打开了虚无之境的入口。
与此同时,玄柳察觉到虚无之境已开,暗自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