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命(第2/3页)

容娡走出居室时,罗裙轻轻扫过石阶旁的兰花,沾了些雨露,裙纱上以金线绣出的牡丹花纹,越发清晰,纹路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她眯着眼看向日头,穿过连廊匆匆走来的崔让尘迎面朝她走来。

崔让尘在廊庑前停步,往她身后的居室里看了一眼,目光微顿,但没有多问。

他面色和沐地看着容娡:“去洛阳的车马已经备好,姣姣打算何时出发?”

容娡垂头不语,像是陷入深思,半晌后,犹豫着小声道:“……明日早晨吧。”

崔让尘观她神情,了然颔首,领着她去崔府走了一趟。

午后,谢玹仍昏迷不醒。

容娡去崔府登门拜访,同远近亲疏的各个表亲逢迎了一个上午,回来后,有些疲乏,便小憩了小半时辰。

她小睡醒来,却听白芷说,谢玹的热症还没降下温,不禁有些心焦,连忙去探查他的情况。

门前守着静昙与其余几个暗卫,瞧见她来,面面相觑,看向静昙。

静昙微微颔首,暗卫们犹犹豫豫地放她进了居室。

居室内有些闷热。

床前烟红帷帐半垂着,容娡走过去,抬手将帘帐拨开一道缝隙,便望见谢玹一张略显憔悴的病容。

他轻阖着眼,浓密的睫羽温顺垂落,以往总是雪净的面颊,眼下如同涂了厚厚的胭脂般红艳,有种说不出的怪诞。

容娡的神情微微一僵。

她记得分明,自她同谢玹相识以来,似乎从没见过这人如此病弱的模样。

谢玹一向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无所不能的。

然而此刻,他毫无生气的躺在榻上,若非细微起伏的呼吸,简直脆弱的如同一抔在日头下暴晒的白雪,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容娡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静昙尾随容娡进了居室,影子般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容娡察觉到他的警惕,有些无奈。

“你不必如此提防我。”她叹息一声,“我不会害你们君上。”

静昙不吭不响,依旧杵在她身后。

容娡见说不动他,顿了顿,毫不客气的使唤他。

“备些冰水与干净的帕子来。”

“几时喂得汤药?”

“将煎好的汤药端过来。”

喂药时,谢玹眉头紧蹙,不大配合,碗里的汤汁有一些洒在了雪白的衣襟上。

两人朝夕相处那么多时日,容娡当然知晓他好洁的脾性,连忙张罗着要给他更衣。

静昙神情古怪,目光闪烁地问:“容娘子要亲自为君上更衣吗?”

闻言,容娡正在解谢玹带扣的手顿住,有些哭笑不得,一脸“废话不然呢”的表情看向静昙:“你觉得呢?你不会以为,你们君上将我囚|禁在明彰院里,就只是将我关着吧?”

谢玹浑身上下哪块地方她没瞧过!

她的思绪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瞄向谢玹腰下。

好像是有一处地方……

那里的玉璋,她只摸过、感受过,但并未亲眼瞧过……

容娡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忙别开眼,在心里道了两声罪过。

偏偏静昙欲言又止,直愣愣的杵着不肯走。

容娡更不自在了,下不去手,一把丢开谢玹的银丝衣带。

反正这人如今昏迷不醒,只好委屈他忍一忍脏污了。

饮了两回药后,谢玹的热症仍不见消退。

医师束手无策,容娡更没法子,便让静昙找来平日谢玹手不释卷的经书,坐在榻沿念给他听。

往日总让她觉得枯燥无味的经文,如今细细读来,反而有静心凝神之效,渐渐也不觉得乏味了。

谢玹的热症,在翌日入夜后才稍微消减。

容娡放心不下他,斟酌许久,将回洛阳的行程向后延期一日。

直至谢玹的体温恢复如常,她怕他一旦醒来,或许不甘放她离开,得知他病症痊愈后,想着得尽快离开,于是大清早便乘上备好的车马。

白芷对此并未置喙什么,安静地跟随着她乘上马车。

崔让尘事务缠身,无法亲自送容娡去洛阳,便派了一个数十人的车队护送她。

拂晓时,飘起了潮湿的雾。日头出来后,缥缈的雾气散了些,马车旁的翠绿草叶上缀满细密的露珠。

临行前,崔让尘吩咐完仆役,走到马车前叮嘱容娡。

“眼下我走不开身,无法护你回洛阳,或许立秋后会前往。”

容娡抬手挑开细竹篾的竹帘,轻轻颔首,再次道谢:“多谢表兄。”

“不必言谢,一路顺遂。”

“好。”

容娡放下竹帘。

马车碾过草地,缓慢行驶起来,草叶晃动几下,露珠簌簌滚落。

容娡倚着车壁,略有些茫然地望向车顶,心情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沉重,只是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怅然,与白芷相对无言。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