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5页)

“我都已经过得这般衣食无忧了,还在这里悲春伤秋,实在太过矫情了。”

“所以啊,能不说就不说,想想好日子,大抵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夏妈妈轻轻握着她的手,眼眸里只有关心和慈祥。

小姐从小到大的日子,她都看在眼中,从来就只有心疼。

她不觉得小姐矫情,因为对于小姐来说,从小到大,她缺失了很多东西,有些并非金钱能弥补的。

有些东西,崔云昭想要过,却始终没有得到。

夏妈妈说:“小姐哪里的话,是人就有在意的事情,无论什么出身,什么境遇,总有好的和坏的。”

她说话很直白:“没有十全十美的日子,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若是从来都不会心烦和委屈,那简直是圣人了。”

崔云昭笑了一下,心里松快很多。

她点点头,继续道:“没人在乎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有岚儿,岚儿也有我,我们可以相互关怀,后来大了些,对于这些我就没那么在乎了。”

“我是长姐,我可以为弟妹撑起一片天。”

崔云昭很早就长大了。

就如同霍檀曾经同她感慨过的那样,高门世家膏粱锦绣,满地珠翠,可想要把那珠光宝气都攥在手心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我撑起的那一片天太脆弱了,风一刮,立即就要碎掉。”

“父母在时还好,父母一走,我的天就立即塌了。”

“其实早年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只是朝政动荡,藩镇称霸,前废帝昏庸无能,愚昧无知,父亲这种心怀天下的清官孤臣,立即就没人待见了。”

“我依稀记得,那时候父亲辞官回家,日日夜夜都睡不着觉。”

“他心里装着天下。”

崔昊心里有家国天下,有黎民百姓,或许也有妻子占据一个角落,却唯独没有年幼的儿女们。

“我知道,父亲是气死的。”

“他看着那些被屠城后死不瞑目的百姓,看着血流成河,看着礼崩乐坏,他的心碎了,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崔昊是旧时文臣,他秉性忠良,心怀天下,是崔氏百年来文臣家主的代表。

你只要看他一眼,就能想到崔氏的百年风骨。

这样一个人,还是被废帝和乌烟瘴气的朝堂气死了。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她垂下眼眸,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不敢让人知道她心里的黑暗。

“妈妈,父亲过世的时候我虽然很痛苦,却不觉得天塌了,因为父亲不在,我们还有母亲。”

“只是,母亲心里最重要的只有父亲。”

夏妈妈知道,自家夫人是抑郁而终的。

在老爷死后,她自己没了求生的意志,跟随者亡夫的脚步撒手人寰。

她是自己不想活了的。

可这对于年幼的儿女们太残忍了。

母亲选择跟父亲一起离去,却没有想到剩下的遗孤要如何生活,如何在偌大的崔氏生存。

当时崔云昭十三岁,一双弟妹才六七岁的年纪,茫然无措,孤苦无依。

殷拒霜在崔氏生活十几年,她能不知道崔序是什么品行?她能不知贺兰氏是什么德行?若是只剩下年幼的儿女,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如何?

她都没想过,亦或者说,痛苦让她不再去关心别人。

哪怕是自己的儿女,她也不关心了。

崔云昭安静了许久,然后才说:“我知道的,母亲只是她自己,我不能苛责她,可我还是痛苦和委屈,我还是舍不得她跟父亲。”

夏妈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暖香的茉莉香片抚慰了崔云昭的心,让她从过往的痛苦里挣扎出来。

崔云昭饮下一杯热茶,顿时觉得好过许多。

她眨了眨眼睛,让眼底深处的泪意都倒流回去,不想做出这幅软弱无能的模样。

“可事情已经发生,我同弟妹们还是要面对,当时舅父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很高兴。”

夏妈妈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是到当时舅老爷很不高兴,等到夫人头七过了,舅老爷就直接离开了。

这些事崔云昭一直没有提起过,现在因为这一封信,她才旧事重提。

也不过是同夏妈妈说一说心里的不甘。

崔云昭垂下眼眸,淡淡道:“当时舅父觉得留我们在崔氏生活,会让人觉得殷氏不够关心外甥,所以他提议把霆郎带走,由殷氏教导。”

夏妈妈有些吃惊:“什么?”

崔云昭点点头,道:“是的,就是带走霆郎。”

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夫人的娘家来人吊唁,若是真的心疼孩子们,都是主动请表小姐回去抚养,这样表小姐的婚事不会被胡乱婚配,也能好好教养小姐,毕竟儿郎们一般不会被苛待。

殷长风此举,确实不合规矩。

夏妈妈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崔云昭放下茶盏,道:“因为舅父认为,只要好好教导霆郎,让他替父母光耀门楣,父亲的遗志就不会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