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离间计(第6/11页)

您为什么就不能再来迟一点?

庾晚音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一边防着他随时掐死自己,一边还要装出原主春心荡漾的样子,柔柔地依偎向他:“你来了,我便好了。”

夏侯泊笑了笑:“原以为娘娘入宫后变了许多,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庾晚音嗔怪道:“殿下希望我变么?”

夏侯泊低头看了她一眼,悠然道:“我希望娘娘仍如初见,对我不生畏惧。”

庾晚音:“……”

刚才是谁要烧死我来着?

“伴君如伴虎。”夏侯泊平静地说着可怕的台词,“娘娘与其害怕我,不如害怕陛下。物伤其类,人同此心,天下苦秦久矣。娘娘若能以真心待我,我必竭力相护。”

庾晚音歪头道:“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听懂了,听得明明白白的。这孙子就差直说“劝你谨慎站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庾晚音一径装着傻,夏侯泊笑了:“娘娘确实冰雪聪明。对了,上回求得娘娘墨宝,还忘了送上回礼……”

语声被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

庾晚音扭头一看,黑压压一群侍卫包围了夏侯泊。

走在最前面的是满面霜寒的暴君:“放开她。”

一片死寂。

实在是这句台词太过土味,庾晚音混乱的脑中,刹那间居然浮现出两个土味回答。一个是“不想让她死,就给我准备一辆车,放上一百万现金,谁也不许跟过来”,还有一个是“呵,有本事就来抢,论美貌你是敌不过在下的”。

夏侯泊没有走土味路线。

夏侯泊动作轻柔地放下了庾晚音,躬身道:“臣见到娘娘受伤,情急之下失了礼数,请陛下见谅……”

夏侯澹听也不听,大步上前脱下外袍,裹住了浑身湿透的庾晚音。

庾晚音一介社畜何曾见过今日的阵仗,强撑到现在,终于等来了盟友,这一口气松开,视野犹如“啪”地灭了灯,霎时间被黑暗笼罩。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朝着夏侯澹直直倒了下去。

庾晚音在低烧中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不知几日。再度清醒时,她躺在自己的偏殿里,嗓子干涸得快要开裂。

窗外在下大雨,天光昏暗,床边悬着一盏摇晃的铜灯。夏侯澹背对着她坐在床头,正低头用勺子搅动一碗清苦的药汁。

这道背影从未如此让人心安。

庾晚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向宫灯,跟着那烛光打颤。

夏侯澹回过头来,对着她一愣:“你醒了?太好了,你轻度烧伤又泡了不干净的池水,我真怕他们的药消不了炎。还好创面小,已经在愈合了。”

庾晚音没说话。

夏侯澹伸手扶她坐起:“快把药喝了,就当喝水退烧吧……哎,怎么哭了?”

庾晚音哽咽道:“还好你也是穿来的。”

首次近距离直面死亡,冲击力过大,她PTSD了。

穿到这鬼地方以来,她对自身处境一直有种漂浮的不真实感,仿佛在云端梦游。直到此刻,梦醒云散,她看清了脚底的万丈深渊。

如果身边没有这么个同类,她不知道恐惧与孤独哪一个会先压垮自己。

哪怕是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都带来了巨大的慰藉。他的用词指向一个熟悉而遥远的故乡,像望远镜中模糊的海岸线,虽然不可到达,至少是个坐标,让她相信自己还没疯。

夏侯澹劝了两句,没劝住,只得静静看着她哭。

风雨如晦,一灯如豆,他看上去与她一样意志消沉。

等她稍微平复,夏侯澹又舀了勺药递过去,语气放得很和缓:“藏书阁里的宫人逃出来了几个,都送去医治了。胥尧……仵作说他姿态平静,在被火烧到之前就已毒发身亡,没有受两遍苦。”

庾晚音听见胥尧的名字,心脏又是一阵揪痛。

夏侯澹:“纵火的人抓住了,反正都是替死鬼,查不到端王头上。胥阁老接回来了,安置在郊区别院里。他现在对谁都构不成威胁,应该能安度残年——顺便一提,陷害他的还真是端王。”

他说了大理寺狱里与魏太傅的对话。

庾晚音:“所以,我们本来想扣锅给端王,结果那锅原本就是他的?”

夏侯澹:“是这个意思。”

有那么一瞬,庾晚音生出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夏侯澹怎么一蒙就准?他根本没看过原文,单凭自己提供的那一点情报,就闭眼猜出了连原文都没写过的隐情,未免太聪明了吧?

难道这就是总裁的实力吗?

但这念头一闪即过,庾晚音转念一想,确实不妨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端王。

她原本还志存高远,要当这个故事里最恶的恶人,后来跟夏侯泊过了两回合,发觉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