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虫翳(25)

今晚大幅降温,洛城飘起小雨,但两份放在一起的牛杂粉驱散了寒冷。陈争觉得鸣寒来得太合适了,牛杂粉老板生意太好,从来不搞外卖,他整理线索饿了想吃,还得自己去。

吃完牛杂粉,陈争下楼扔垃圾,回来时鸣寒正在冲澡,不久出来,穿着他的睡衣。

陈争:“……”

鸣寒辩解:“没我的衣服。”

陈争心中盘算,等会儿给这大个子下单几件,省得把自己的绷坏。

细雨敲打窗户,此时煮一壶红酒的话,应当颇有情趣。但一旦说起案子,再旖旎的情趣也瞬间烟消云散。

“来洛城查什么?”陈争问。

鸣寒说出历宛失踪案,以及他在接触历父、时波之后的猜测。陈争思索很久,也认为历宛和历束星的案子有关联。

鸣寒问:“哥,你给我打电话是想说?”

陈争回到自己这一边的线索上,“你去见过薛晨文的家人没?”

鸣寒说:“还没来得及,他爸已经出国,他妈为了给他赎罪,出家当了尼姑。”

陈争点头,将写着范维佳名字的案卷电子版递给鸣寒,“这个人要着重查一下,他和薛晨文的关系可能不简单。”

天亮之后,陈争和鸣寒再次分头行动,鸣寒回南山市详查范维佳,陈争则驱车前往函省西北角的静晖庵。

静晖庵坐落在半山腰,山里下了几天的雪,路面湿滑,银装素裹,陈争车停在山下,山岭的管理者考虑到安全,不让他开车上去。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坐派出所的车来到静晖庵门口。这座尼姑庵并非旅游景点,往来的只有信众,此时天寒地冻,庵中人迹寥寥。一个正在干活的尼姑上前,询问有什么事。民警说有案子需要她们配合,想见一见从南山市来的方珊女士。

不久,一名面容悲苦的妇人来到陈争面前,她穿着素色的尼衣,手里拨着佛珠,“你们是……”

陈争说:“我是为薛晨文而来。”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薛母脚下一绊,险些没能站稳。她张了张嘴,眼中涌出痛苦和恐惧,“为什么……”

陈争说:“我们坐下来说吧。”

静晖庵清苦,即便是屋内也没有供暖设施,薛母轻轻发抖,望着陈争,“难道,难道是他爸回来,又闹出什么事来了吗?”

陈争说:“我们需要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你为什么觉得薛晨文的父亲会回来闹事?”

薛母叹气,“他就是那样的人,要不是他,晨文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陈争看看周围,“你是为了给薛晨文赎罪,才来到这里出家?”

薛母低着头,房间里非常安静,听得见外面雨夹雪的声响。少顷,薛母说:“我也是做母亲的,我的儿子杀害了别人的孩子,我除了用余生为他赎罪,为他和那两个孩子念经,还能做什么呢?”

“我见过薛晨文的老师、同事,在他们眼中,他是个善良、温柔,家教很好的人。”陈争说:“我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走到最后这一步。”

薛母眼中盈满泪光,“你问我,我又应该去问谁?我自问在教导他这件事上已经倾尽我所能,但我还是失职了啊。”

在薛母哽咽的回忆中,陈争窥见了这个曾经富庶家庭的一角。

薛晨文祖父那一辈,家境就十分殷实,薛父炒地,将家底翻了几倍,薛母是个老师,对经商一窍不通,却很懂得持家。薛晨文丁点儿大时,她就教薛晨文读诗,教薛晨文典故。

薛父对此很不满意,觉得如果她生的是个女儿就罢了,既然生了儿子,那儿子就得跟着他学怎么赚钱。两人考虑过再生一个女儿,但薛母后来一直没有怀上,薛晨文就成了独苗。

薛晨文才上小学,薛父就带他到处参加聚会,他很反感,小小年纪居然说出讨厌钱的味道这种话,还说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钱,将薛父气个半死。薛母倒是很高兴,儿子和她一样,喜欢和书为伴的生活。

薛晨文长大一点后,不像小时候那样一根筋了,学会陪伴父亲逢场作戏,酒席上别人总是对薛父说,你这儿子大方,放得开,像你。薛父喜笑颜开,更是想要让薛晨文学经商。

但薛晨文的志愿却填了师范,明确告诉父亲,自己今后会成为老师。薛父吹胡子瞪眼,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想来想去,竟去鼓动薛晨文的同龄朋友来当说客。

因为从小就被薛父带着在商人圈子里混,薛晨文被动认识了不少商人的小孩,其中有一些和他关系很好,甚至在他出事之后,还积极奔走,想要给他争取死缓。

给薛父当说客的可能不下十人,但都没有改变薛晨文的想法,夏天结束后,薛晨文收拾行囊,正式成为函省师范大学的新生。

陈争打了个岔,“劝说薛晨文的人里,有没有范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