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破碎虚空(一)
一
“滴答……滴答……滴答……”
石洞顶端的钟乳石浸饱了水晶棺溢出的浓白水雾,凝聚成滴滴硕大水珠,颤巍巍砸落,于坚硬的石板溅成拳头大小的水渍,缓缓渗入细若发丝的石缝中。
我大口喘着气,久久低垂的脖颈分外僵硬,紧紧勒着胸膛的粗绳,随着呼吸的涨鼓收缩,麻痛夹杂。
燕子不语,木利无声。
巨大的信息量像决了堤的潮水,化作一波波肆无忌惮的洪峰,从心脏奔涌而出,狠狠撞击着肋骨。周身的血液,在这股强悍的挤压中,瞬间涌至大脑。
死寂般的几分钟里,我时而清醒,时而恍惚,脑子乱腾腾地好似烈酒浓醺。燕子这番讲述,揭开了我多年探寻、困扰以至于近乎崩溃的疑惑,而我并没有“原来是这个样子”的释然。
反而……
我很缓慢地抬起头,脖颈“咯咯”作响。视线里,燕子美艳的脸庞闪过一抹期待,却没有掩住眼神中那丝狡黠。
木利,依然神色唯诺,时不时偷瞄着燕子。
“南晓楼,”燕子似少女般双手食指绞着头发,笑得很甜,“懂了么?”
我长长地吐了几口气,舔着干燥的嘴唇,目瞪如铜铃:“我……我……我今年四十三岁了?!难怪,我看上去比月饼、杰克、黑羽他们老!操!难怪读者叫我‘羊叔’!他妈的,我马上就五十岁了?!”
估计燕子费尽口舌讲了这么一大秃噜,万万没想到我迸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儿!好不容易做出的甜美笑容僵在嘴角,微微抽搐几下。
“不对呀!”我咽了口唾沫,闭眼盘算了几轮,“我从孤儿院长大,三岁懂事。就算是三岁吧。我也弄不清楚。那年是94年,没错!美国世界杯,巴西冠军。乙未羊年,甲戌月,丙辰日,戌时……1979年农历八月二十六晚上七点到九点。十六岁,怎么可能才半米高?!燕子,你这瞎话编的,差点我都信了!”
“南……南爷……”木利哪还有方才和燕子手刃奉先的阴狠,搓着手又是那副木讷的模样,“该说不说。79年生人,94年是十五岁。呃……算上今年2021年,您也应该是42岁,不是43岁。”
“木利啊,你这脖子上架的脑壳里是中国传统文化灌输的脑浆么?”我很是“哀其不争”的叹了口气,“虚岁!生日都是农历,谁算周岁啊!娘胎里那十个月,不算岁数啊?就这你还敢号称啥鲁门第多少代传人来着?受洋鬼子文化影响太深!是不是18岁的时候,还专门过了个成人礼啊?”
“这……”木利显然没想到这一层,红着老脸,急切辩解,“不不不……南爷,我鲁门传人,哪能信奉洋鬼子那套。虽说咱立场不对付,可咱的中国心通红通红啊。去年,您和月爷去武汉黄鹤楼那会儿,还有几个在山上那个啥区来着,就那个别墅区,买了别墅的假洋鬼子找我设计装修个新中式风格。给的钱可不少呐!兄弟我眼睛都没眨巴就给推了!妈的,欧式装修,就是暴发户炫富,俗!哪有咱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带劲儿!”
“那地儿我还和月饼问过价格。大好几万一平啊!丧尽天良!能在那儿买别墅的,甭管洋人还是国人,没几个好东西!”我愤愤地点头赞许,“木利,做得对!”
“你们够了!”燕子满脸都是“我怎么认识这么一群没心没肺玩意儿”的崩溃,“南晓楼,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再胡说八道,我……”
“我什么我?”我准备伸个懒腰才想起还被五花大绑,“少在这里跟小爷摆大样儿。而且……”
我一字一顿,也笑得很甜:“你应该叫我月无华,不是南晓楼!月饼,也不是你的弟弟。”
又是片刻死寂,“南晓楼”这三个字的回声在空旷的石洞如同蝙蝠盘旋飘忽。燕子并没有像电影里的反派出场或被揭穿真相时特别虚假的“哈哈”大笑,而是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你,果然,很聪明。”
“傻子才琢磨不出来。”我瞥了一眼还在震惊中的陈木利,“我对月饼的姓氏很感兴趣,专门在古城图书馆里查了半个月的古籍。月姓,是极其罕见的姓氏。现在呢,多分布于江西、四川、云贵、两湖,也是中缅边境的傣族中非常有影响力的姓氏。倒也符合蛊族发源地的由头。”
“可是,凡事儿就怕琢磨。我越研究越觉得奇怪。月姓,最早见于《博古图》,起源于周朝月季酒爵、月鲁基的鼎,用来祭祀月亮,有个专门的官职是‘夕月’。我这兴趣就来了。最早以月为姓的哥们儿叫‘雹陈’,是祭月官员的儿子。再往上追溯,这一家身世极其神秘,凭空出现于纣王召妲己入宫第三年,精文字、通阴阳、擅乐理……反正,怎么瞅都不像和花鸟鱼虫打交道的蛊族,倒有些文族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