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石榴抱来了祁家送来的信。
不多, 总共七封。
前四封都是衍历元年的,约摸三个月就送进来一封,但大约是看原身不曾回信, 祁家送信的频率便少了,变成一年两封。
衍历三年的最后一封便是祁黛遇最初看到的那一封。
祁黛遇将信抱到房间, 先打开了第一封。
这封信的内容几乎全是在恭诵皇帝登基,祁家何其有幸出了位皇妃, 说封原身为婕妤的圣旨已经送到了家里, 祁老太太高兴地吃了三碗饭云云。
信是祁才商写的,从这位的文风、口吻就大概可以看出他是个怎样的人:油滑、市侩,也有些幽默。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也能为官, 还是在国子监这种地方当官。
不过,祁黛遇回想了一下这位便宜爹的外貌, 还是相当有欺骗性的。
第二封信,大约是看到前一封原身没有回, 这封信主要是关心原身的情况。
祁黛遇心中叹息,祁才商当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祁家在宫里又没有人脉,原身不说,祁家人根本不知道原身卧病在床的事儿。
第三封、第四封信中的情绪就平淡了许多,除了关心原身的近况外, 更多的是说些家里的事儿,到这里信里还是透露着对原身的关心之意。
直到第五封。
祁才商在信中说明祁家老爷子病重, 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老爷子治病, 还是没把人留住。
“吾父西去,方知为父当如高山顶天立地。此后为孤, 尝利剑剜心之痛。愿吾儿无病无灾,福寿绵延。”
这一封信,原身依旧没有看到。
翻看原身记忆,祁家祖父病逝的消息递到宫里时,那时原身已卧床两年,下半身常年不动难免生了唑疮,即便冬日有皇后娘娘照拂,炭火充足,但还是阴冷,原身又患上湿疹,整日痛苦不堪。
而得知祖父去世,原身痛哭一夜,连着发了半个月的烧,石榴收到这第五封信怕给原身再添打击,就没有告诉原身。
连着数封信没有回应,祁才商大约也心冷,第六封、第七封信都只有寥寥几语,那文风中的幽默也再也看不见了。
而到第八封,也就是祁黛遇穿越来后看到的那一封信,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内容,也是因为祁家大变,祁褚褚的前妻卷款逃跑,老母亲生了病,祁才商没有办法,才写信找女儿“借钱”。
信看完,祁黛遇沉默许久,然后默默将信拍照留存后,烧了个干净。
她虽有原身记忆,但本身与祁家人毫无情感基础,原身与家人的遭遇虽然令她唏嘘,但她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不过并不代表要和祁家划清界限。
也划清不了。
祁家人若是上进,对她而言只有好处。若是拖她后退,大不了不理就是。
而且,被人一直惦记着,还是挺好的。
……
元宵一过,朝政又开始繁忙起来,皇帝忙得脚不沾地,乾清宫日日都有大臣觐见,一连十多天,皇上都没时间踏进后宫一步。
后宫妃嫔望眼欲穿,像皇后、淑妃还能端一碗参汤去探望皇上,其他人就只能干等着。
皇后作为中宫,劝诫皇上劳逸结合也是职责之一,哪怕明知道会打扰皇上,也得去做。
否则就得受到太后的训诫了。
皇后到乾清宫的时候,蒋渊仍在伏案批折子,多日的睡眠不足显得他气色极差,青色的胡茬凌乱,眼下青黑十分明显。
听到动静,蒋渊抬头,见到是皇后,本来微皱的眉松了松:“皇后来啦。”
皇后一脸心疼,“臣妾再不来看看,陛下得把自己累出病来。朝政重要,陛下的龙体也重要,您这样,不说臣妾,母后看了不知得多心疼。”
心疼埋怨的语气,恐怕整个后宫也只有皇后敢这么说了。
蒋渊按了按眉心,苦笑道:“前两日赵嬷嬷来,朕都没敢让她进来。”
他指着那半人高的折子,“湖州春种、历年大朝会、科举……桩桩件件都是事儿,朕要是多休息一日,下头各部就多拖拉一日,百姓们就得多受累一日。”
作为国家最高掌权者,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有太多。如春种一事,两湖之地作为丰饶之地,粮食产量那都是也都得严谨规划的,百姓得留够粮,各地官粮得存够粮,国库也得存够粮食。
但这个“够”,每年都不一样。
如今年,牧北一带的游牧国家政权更替的消息传来,那群蛮子最喜骚扰昭国边境,抢粮掳人,说不得今年边境就会出征讨伐蛮族,那势必得多征收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