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六章 反他娘的

有道是‘年怕中秋月怕半,人怕四九岁怕寒’。

秋决之后,转眼入冬。又一转眼,年关将至。

饱受两次杀子之痛打击的胡惟庸,在家躺了俩月才缓过劲儿来。腊八这天终于开始见客了。

替他张罗接客的,还是胡德。这两个月来,也是胡德在端屎端尿照顾他的。

他府里本就人丁稀少。现在儿子没了,夫人也回了娘家再不回来,就连车夫老黄、门房秦大爷都折了。打归打、骂归骂,只能指望侄子了。

今天来他家喝腊八粥的客人有八位,那七只猴儿一个不少,还有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李存义的儿子李祐,前些年也被朱家父子弄死了,所以跟胡惟庸大有同仇敌忾之感。

而七只猴跟四皇子的案子,一直拖到现在还没结案。所以他们现在是猴儿非侯……

其实案子本来都要结案了,刑部赵部堂已经给两边都轻拿轻放了。

老四那边,最主要的麻烦是那一炮。赵翥跟刑部刀笔吏们合计后,给定性为开的是‘砲’,而非‘炮’。

因为石字边的砲,是抛石机。老四用这种砲,目的是抛石破门,相当于破门槌之类的开门工具。

恶劣程度当然要比在京城用火炮大大降低了。

至于七只猴这边就更简单了,定成什么‘失手打死,恶奴担责,罚俸罚金,赔偿死者’就结了,完全没什么技术含量。

谁知就在结案前,一心想要与人消灾的赵部堂,居然自己先被宰了。

上个月,他因为被告发收受贿赂,替人减刑,惹得朱老板大发雷霆,当朝把他推出去活活杖死了。

余怒未消的朱老板,又下令将赵翥全家满门抄斩,连祖坟都给他刨了……

知道内情的都心知肚明,皇上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赵翥其实是死在替胡惟庸宰白鸭上。

堂堂刑部尚书,皇帝的司法大臣,居然不为皇上严格执法,反而替丞相徇私舞弊。这种行径换了哪个皇帝也不能留他的。

前任部堂出了这种事,接任尚书的开济自然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还来不及,更别说趟这浑水了。

于是案子又被无限期搁置下来。皇帝那边也不催促,只是临近年关时,解除了四皇子和七只猴的禁足令,放他们出来溜达。

但爵位、职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至于兵权就更别想了……

可想而知七只猴满腹的牢骚和怨恨,都快要把秦淮河给填满了。

所以今天这场腊八宴,可以说是失意者联盟大会了……

……

香喷喷的腊八粥端上来,胡惟庸没喝两口,就开始吧嗒吧嗒掉泪。

大伙儿都知道,胡相又想儿子了。

李存义也陪着掉泪,触景生情,他也想到自己那被胡老板做了烧烤的儿子了。

七位侯爷虽然掉不下泪来,却也长吁短叹,忍不住满嘴牢骚,怨皇上凉薄无情。

“老夫,准备造反了。”这时,胡惟庸忽然幽幽说了一句。

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气氛登时戛然而止,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直被诟病胆小的胡惟庸。

“哈哈,胡相,我耳朵背,没听清。”陆仲亨打哈哈道:“恁是说还给我们准备早饭了?”

“不用麻烦,我们不住下,喝到多晚都家去。”李存义等人也赶紧打岔笑道:

“来来,喝酒,喝酒。”

胡惟庸目光清冷的扫过众人,提高声调道:

“老夫说的是,我准备谋反了,听懂了吗?!”

“……”这下众人没法打岔了,也没人敢接茬,厅中一片死寂。

“怎么,都怕了?”胡惟庸轻蔑的目光扫过众人,揶揄道:“一个个不是挺雄的吗?整天把‘惹火了老子,就反他娘的’,挂在嘴边么?

“不是整天嫌老夫怂么?现在老夫雄了,你们怎么怂了?”胡惟庸拄着拐杖起身,用杖头一一点过几只猴儿的肩膀。

几只猴儿一点脾气都没有,陆仲亨满脸局促的小声道:“恁不是也说过么,当心隔墙有耳。”

“放心,我府上现在一个外人都没有,连这顿饭都是让杏花楼送的。”胡惟庸淡淡道:“看你们吓得这怂样。”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胡相怎么忽然蹦出这么个念头?”费聚讪讪问道,众人也都看着老胡,不知他是病没好,还是吃错药了。

“怎么,我唯一的儿子,被他们父子害死了,而且是害死了两次——难道这个造反的理由还不充分么?!”胡惟庸老脸涨的通红,哪怕已经过去两个月,一想起来自己被耍的那么惨,他还是意难平。

“啊,那事儿不是老六干的么,难道皇上也参与了?”众人闻言震惊道。

“没有皇上的默许,他敢那么肆无忌惮的玩弄老夫?”胡惟庸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