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3/5页)
“……真正的绝望,是在我脱口而出母亲的名字,发现她再也无法回应我‘大公子’的时候。”
“哪怕那声‘大公子’,曾经是我最不愿听见的话语。”
水叔低下头来,将泪流不止的面庞藏进满是颤抖的双手。他多希望能将自己的残命换给年华正好的公子,若能让公子多活一年,哪怕他折寿十年又如何!可世间到底没有这样的好事,这残酷的命运,既让公子心有所爱,却又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一同创造的回忆越多,留给生者的痛苦也就越多。我知道她比我更加勇敢,一定能越过我所不能越过的,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徐夙隐低声道,“我只想做完我最后所能为她做的,哪怕她会恨我,会埋怨我,但只要她日后因我承担的痛苦能够少一天,少一点,我此刻心中的这股痛楚,就能随之减轻一些。”
星星之火在炭块中隐约闪烁,寂静的屋内只剩下水叔时不时的啜泣之声。
两日后,徐天麟去而复返,他神情复杂,眨也不眨地盯着坐在床上,正在水叔服侍下喝药的徐夙隐。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他探听到的事实,与徐夙隐所推测的相差无几。
徐夙隐将空了的药碗递还给水叔,咽下口中的苦涩,淡淡道:
“宰相爱名,这成就了他,亦束缚了他。只要他不想背上窃国的名声,就必要寻找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取而代之的机会。若没有,只能去创造。”
“天下大乱,节度使各自为营,三蛮之乱愈演愈烈,你以为父亲只是袖手旁观,殊不知,袖手旁观便已足够了。”徐夙隐说,“山海关一开,十几万匈奴长驱直入,他们杀得越多,百姓将来对陛下的怨气就越大,父亲改朝换代的阻力就越小。”
“于父亲而言,这些在异族刀下家破人亡的百姓,如同草芥一般微不足道。你是否也同样如此?”
徐天麟抿紧嘴唇。
“你若如此,今日就不会来到这里。”徐夙隐说。
“你有什么办法?”徐天麟问。
“……煽动民意,迫使父亲提前出兵拦击关外匈奴。”
“这个简单,银子我多得是。”徐天麟说,“我去找些不务正业的,天天往茶馆酒楼一坐,高谈阔论激起百姓抗击之心不就行了?”
“父亲必定在坊间也安插了眼线,你若做得如此光明正大,要不了一天便会被叫到父亲书房。”
“那要怎么办?”
“你没有自己的势力,张绪真有。让他去做。”
徐天麟面露惊诧:“义兄怎么会听我的,而且,你这番话虽然能说动我,但可说动不了义兄。”
徐夙隐轻咳了两声,垂下眼,轻声道:
“你只需替我交一封信给他。”
……
竟州被围已有多日,城门外的敌军士气如虹,如潮水般汹涌不可挡,而援军始终未至,希望屡屡落空的守军在越来越多的伤亡下已心生死志。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一支来自暮州的奇兵宛如神兵天降,忽然从敌人后方迅猛地穿出,如一把锐利的尖刀,将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匈奴打得措手不及。
“杀啊!”无数青隽骑兵嘶声呐喊着。
姬萦在马上挥舞着剑匣,奋力厮杀在敌军之中。
马蹄声如阵阵惊雷,震得大地颤抖。姬萦率领的骑兵群在她的带领下一往无前,势如破竹。一万重骑兵虽然无法包围敌军,但他们如同一股锐利的洪流,以无坚不摧之势割裂敌阵,所到之处,敌人纷纷溃散。
那名叫霍涛的小将,不但凶悍勇猛,还机智多ῳ*Ɩ变,要不是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找出了更近的道路,姬萦的一万重骑也不会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竟州战场。
姬萦以一敌百,率先冲杀,身后的将士们都被她的英勇所感染,不畏生死地追随在黑色的剑匣之后。
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姬萦就是那激昂的战鼓,激励着将士们奋勇杀敌;她就是那鲜明的旗帜,引领着众人冲锋陷阵;她就是胜利的方向,让所有人坚信只要跟随她,便能战胜敌人。
在慕春军的穿插攻势下,敌军再难汇聚集结。
当夕阳西下,敌人被迫敲响鸣鼓逃也似的慌张撤退,城墙上残余的守军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劫后余生的人们彼此拥抱,鼓励打气,擦着眼泪。
竟州城门缓缓大开,惊魂未定,仍满面慌张的竟州太守在众人的簇拥中快步走出。他不敢直视浑身鲜血的姬萦,以及她身后那支人强马壮,血战归来的队伍,向着姬萦的方向,深深揖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