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4/6页)
邓剡平日虽然不用戴枷锁,但显然也受到监视,无法自由活动。
不过,有张珪陪同就不一样了。
“谢谢”,邓剡长睫轻轻一扇,颇为感动地说,“徒儿你真好。”
于谦:这就夸起来了?
张珪闻言,笑得十分欢快,眼角眉梢如沐春风,抽出一卷书:“那老师要考教我功课吗?”
邓剡遂点了几个问题。
张珪有的能答上,有的则十分卡顿。
每每遇见他不懂的地方,邓剡就提笔细致地在一旁写下批注,将知识点都揉碎了,一点一点拆解讲给他听。
“明白了吗?”
张珪看看老师隽秀端方,翩若惊鸿的字迹,再看看自己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
大脑明白了,但手还没有。
邓剡握住他的手教他,一笔一画地教他:“该是这样写……”
过了许久,于谦在旁边等得快睡着了,张珪终于表明自己学会了。
少年情绪低落,不复先前的神采飞扬:“老师,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学会,是不是很驽钝?”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邓剡惊讶至极。
他坐直了身子,望着张珪的眼眸,温声道:“你自幼弓马娴熟,擅长征战,如今只不过是忽然转为学文不适应罢了,很快就会好转的。”
张珪眼神一亮:“真的吗?”
“真的”,邓剡笑吟吟地拍了拍小少年,“你选择舍己之长,补己之短,本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一脸“我徒儿真棒”的神情:“老师为你感到骄傲。”
张珪:!!!
哇,老师夸他了,好开心!
一番对话下来,他整一个就是晕头转向、飘然如在云端的状态。
虽极力掩饰,还是没忍住,低头无声狂笑起来。
于谦:“……”
这个邓光荐,他愿称之为夸夸大师。
张珪简直被拿捏得死死的好伐!
因为有张珪在,于谦只能旁敲侧击,让邓剡一定快点将身体养好。
“那是自然”,邓剡说,“我还想早点好起来,去会见一些庐陵的旧交故友呢。”
于谦微笑说:“比如张千载?听说你跟他交情甚笃,一别多年,想来彼此都十分思念。”
邓剡:?
他压根没记得张千载是哪号人物,但一想起于谦的计划,便顺着他的意思说:“正是,千载兄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眼前,使我茶不思饭不香,满怀思念。”
张珪:???
茶不思饭不香,这还得了。
他立刻站出来,表示愿意为老师排忧解难:“不就是一个张千载吗,老师莫要担心,我这就将他提过来见您。”
张珪好奇了一晚上,这个让他老师茶不思饭不香的张千载,究竟是什么人物。
他对比了一下老师的另外两个朋友,文天祥和于谦,都是风骨俊秀,光风霁月的高人。
想必这个张千载,也是如此吧。
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第二天,张珪见到了被属下带到他面前来的张千载。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因为张千载本就一直徘徊在馆驿之外,千方百计地想混进来。
主要是想见一眼文天祥。
在历史上,他用尽了一切手段营救文天祥,追随北上大都。
后来屡次营救失败,就在监狱旁边租了房子,竭力照顾狱中的文天祥。在其就义后,又帮忙收敛遗骨,背负千里,归葬故乡庐陵。
张千载为了进门,采用了强大的金元攻势。
每个驻守的元军都被他塞了一些金钞,众人虽然因为顾忌文天祥是重犯,不敢松口,态度却也大为和善。
这日,守卫满面笑容地走向张千载:“你可以进来了,我们少将军要见你。”
厢房内,邓剡正在教导张珪今天的功课。
张珪一边悬着手腕写字,一边眸光凉凉地往边上瞟,想看清楚于谦坐在窗前做什么。
“要专心”,邓剡不轻不重地抬手,敲了一下他额头。
张珪索性直接问了出来:“老师,他在做什么?”
邓剡:“廷益在进行崖山手卷的写作。”
那日,陆秀夫投海前,将众多文献托付给了邓剡,其中最珍贵的,是他亲手记录的崖山海上行朝始末。
他对邓剡说,倘若你侥幸不死,定要将这些内容传承下去,好教后人知道我大宋自有风骨未绝。
后来,邓剡果然在此基础上,为包括文天祥、陆秀夫在内的众多宋末英杰,著书立传,流传千古。
《宋史》草草修成,略去了事迹无数,都在他的书中被保留了下来。
于谦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
那些逝去的丹心与傲骨,不该就此磨灭,随崖海的细沙与浪涛一沉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