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4/5页)

都说商人重利,可贺老板多半是个例外。

他永远都是这样,善良、清高、固执己见,他心中有天下,有学子,却从来没有自己。

“我明白了……”贺枕书嗓音带了哑,他垂下眼,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难怪,无论当初他如何求证,县令都不肯听他一言。

难怪,就算是如今受到威胁,对方仍在任由师爷敷衍他们。

县衙自然不可能查出真相,因为,这件事并非师爷一人所为。那个掌握决断大权的人,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本就是对方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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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书信后,二人向徐家父子道别,离开了徐府。

马车内,贺枕书窝在裴长临怀里,低声道:“回去我就把状书改一改,明天,我们去衙门吧。”

裴长临却摇摇头:“不急。”

换做任何寻常案件,县令有了嫌疑,他们的确可以告去知府大人处,请知府大人出面为他们做主。

可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此事的起因若真是官学与衙门的勾结徇私,那就不应当仅仅存在于安远县内。方才徐父提及此事时,几度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是最好的证明。

江陵府内,也有着相同的潜规则。

没有人敢肯定,当初在安远县发生的那一切,府衙上下当真全然不知。

而就算知府当真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谁又敢保证,他会为了调查这一桩冤案,就将这几乎已经算得上潜规则的勾结徇私摆上台面调查?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官官相护,从来不是一句假话。

贺枕书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眼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困难。

这世道便是如此,他们只是一介平民,就算平日里活得再小心翼翼,从不与人为恶,一旦触碰了官家的利益,也只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也正因如此,他爹哪怕知道了真相,仍然只能选择放弃。

在权势面前,谁也不能忤逆。

这就是对方想告诉他的事。

贺枕书许久没有说话,裴长临低头在他额前亲了亲,安抚道:“别担心,就算不去府衙,我们也还有别的办法。”

贺枕书嗓音低哑:“什么?”

裴长临却不肯明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贺枕书都要被他气笑了:“这种时候,你还在给我卖关子?”

“不是卖关子。”裴长临道,“是想让事情有了定论之后再告诉你。”

贺枕书:“可是……”

“阿书,我向你保证。”裴长临轻声打断他,“我一定会让坏人付出代价,你受过的委屈,都会一一得到偿还。”

他将少年搂在怀里,手掌在对方脑后温柔抚摸:“相信你夫君,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好不好?”

贺枕书嘴唇紧抿,眼中忽然蒙上了红。

是啊,他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不再需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也不再需要独自担忧和惧怕。

如今的他,有人可以相信,有人可以依靠。

贺枕书紧紧攥着裴长临的衣襟,被那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却只觉心头酸涩不已:“那我……可不可以哭一下呀?”

“当然可以。”裴长临亲吻着他的发丝,“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贺枕书声音发着抖:“不会影响到崽崽吗?”

“没关系,崽崽已经睡着了。”裴长临将他脑袋按进肩窝,温声道,“哭吧。”

“呜……”

竭力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这句话之后被彻底释放,少年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裴长临的衣襟很快濡湿了大片。

大雪无声飘落,车轮碾过泥泞的石板路,掩盖住了那声声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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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家时天色已近黄昏。

贺枕书这一路仿佛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哭出来,哭到最后甚至有些脱力,只能让裴长临抱着他下马车。裴长临脱下外袍将人整个裹住,下马车时,还收获了好几道由马车夫投来的,责备一般的眼神。

裴长临顶着对方那仿佛能化作实质的视线,抱着自家小夫郎走进巷道,听见身后马车驶离的声音,才悠悠叹了口气:“希望明日城中不会有我打骂夫郎的奇怪传闻传出来。”

“应该不会吧……”贺枕书哭得双眼通红,说话时还在止不住地小声抽气,“这巷子里又不止住了我们一家,他不会认识你的。”

他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一位背着背篓的少年,诧异地看向他们。

这是住在附近卖货郎,专卖些针线蜡烛一类的日用品。

二人在他那儿买过几回东西,平日在路上遇到,总会和他们打招呼。

可少年这回甚至没敢向二人搭话,偷着瞄了他们两眼,便低下头忙不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