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5页)
“他说着就把他女儿的手甩开,我就看到那个老太太偷偷擦眼泪。
“这个事情我印象好深呀,我小时候就很担心,原来人老了之后,记忆也会被吞噬吗?”
陈谦梵望着前面猩红灼眼的车灯,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放空视线,满脑子只剩她轻柔的声音。
感到喉咙口微微地阻塞,他轻动喉结,克制了一部分伤感。
温雪盈接着说:“你知道吗,日本人把阿兹海默症称为最漫长的告别,这是我听过关于疾病最温柔的说法。我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在想,原来每个人都在试着释怀呀,释怀生离死别的痛苦。
“你要想,他该留下的都已经留下的,他的智慧,他的学术精神,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至于那些他带不走的呢,所有人都带不走。”
“而且,还有很多很多牵挂他的学生呢,就像你这样的,他的晚年不会孤独,还不用天天带着社交面具,不用为学术乱象头疼,不用天天想着科研任务,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好,他都不用再接收到了,用这样的方式跟爱他的人慢慢告别,纯粹的人真的变成了纯粹的人,你应该为他感到——”
她说到这儿,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吐出两个字:“释然。”
陈谦梵闭了闭眼,约莫半分钟左右,他就这么闭着眼问她:“你经常待在医院?”
“嗯呐,我就是被消毒水的气味泡大的。”
她说:“我很佩服那些肿瘤科的医生,动不动送走病人,得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啊,痛苦又神圣的职业,我是真的觉得他们很伟大。”
宽慰似的,温雪盈往他肩上靠了靠。
“不管是亲历者还是旁观者,我觉得扛得住人间疾苦的人都很伟大。”
陈谦梵不置可否,保持了一阵沉默,像在思索她的话。
而后他用手指轻轻勾一下她的下颌,偏头吻过来,吻得还挺重的,说发泄也算不上,有柔情在里面,但温雪盈睁眼就看到他紧蹙的眉心。
他放开她,她气喘吁吁。
“陈谦梵,你老喜欢跟我黏黏糊糊的,你就是不正经人装正经。”
温雪盈脖子上挂一副绒绒的手套,她拎起来,啪嗒啪嗒往他手臂上打,“我身上的印子还不知道几天能消呢……”
他淡淡地笑开:“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
温雪盈意外地挑挑眉,阴阳怪气说着:“谈恋爱需要激情,搭伙过日子可不用,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陈谦梵没想太多:“必要的时候有激情就可以了。”
她愣一下,手套啪嗒啪嗒拍得更用力了:“死榆木!”
陈谦梵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评价榆木,他并不生气,眼底露出一抹觉得新鲜的笑。
他看着路,慢慢地跟着前面动,在意的却是余光。
忍不住还是伸出右手,扣住她的手指。
削弱了一点安全意识,也想要依靠在一起。
陈谦梵习惯了一个人开车,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孤独的。
但他此刻在想,如果今天她真的乘飞机离开,这段漫长的等待,一定会很难熬。
会很想念她。
不是闲着没事、所以打个视频逗逗她的那种想念。
是害怕失去。
惶恐着,从此不能再相逢。
-
冷空气来袭,十二月的洛山也是风雪交加。
温雪盈回到学校,抽空就准备了一下开小会要讲的内容,还正儿八经地做了个ppt,借了个空教室。
她是调查队伍里年纪最大的,自然要负责好师弟师妹们的各方面问题。因为开了年就要出发去伏秋,必须在寒假之前协调好所有事项。
几个大四生陆陆续续到了,温雪盈借的教室是个旧的,电脑设备都挺老的,实在没想到她在琢磨开电脑的事情上犯了难。一头雾水地腹诽,这大屁股电脑怎么还有漏网之鱼没被换掉……
搞得她身为前辈的威严都扣了分,很难堪。
“没事的师姐,打不开ppt就算了,你就给我们口头说几句也行。”说话的是同专业的本科生段思娴。
温雪盈想了一想,正要答应。
余光里走过来一个背书包的男生,个子挺高的,她仰头一看。
脸很陌生,但话一出口,她就知道是谁了。
“需要帮忙吗温姐。”
程泽!
被她记小本本的小土狗。
温雪盈有点想皱眉,上下扫他一眼。
意外的是,小土狗不怎么土,还挺潮的,老干部绝对跟不上的潮。
穿韩式棉服和工装裤,马丁靴轻轻点地,靠在桌沿环手臂,冲她浅浅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