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4/4页)

燕斩辰瞠目,又赶紧低头。

今日着实反常,十二娘没有赶车,郎君伤了手,也不知秘密说了些什么,总之天色已经全黑,到了回程的时辰。

荀玄微的右手层层包裹,握不住笔,原本摊在长案上的一摞文书只能原封不动地收起,放回马车。

负责整理文书的部曲为难地道,“出城之前,霍令使特意叮嘱下来,这几本文书急用,今晚务必要回复的。”

霍清川在尚书省挂职,处理六部来往文书,职位正是令使。被他特意叮嘱的,必然是急件。

阮朝汐站在车边,看他如何应对。

在她的注视下,荀玄微摊开一卷文书,左手提笔蘸墨,镇定自若写了几个字。写了一行停笔,审视几眼,自语道,“左手字若爬虫。”

借着火把光芒望去,“字若爬虫”四个字不算谦虚,和她十岁时写的字差不多。

——虽然字迹架构不平,至少可以看明白写的什么字,不耽误处理急务。

荀玄微继续左手提笔写字,今日大起大落,于他几乎又重生了一回。

“谢阿般手下留情。我原想把这只手细细切了给你解气……右手暂留我处,以后必定日日替阿般抚琴。”

阮朝汐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要你切碎的手何用?三兄真想我开怀畅意,心里打算什么主意,多告知几句,少自以为是,少画饼。”

正要走时,身后却又传来一声,“那我告知了。”

荀玄微左手拨了拨油灯,微弱的灯光转亮,映亮了线条优美的侧脸轮廓。

“我现在想着,你我做不成兄妹了。”

“为何?”阮朝汐淡淡道,“你还是荀家三兄,我还是荀家九娘,你我为何做不成兄妹?”

“这叫我如何说。”荀玄微似乎很为难,视线转过来,看了眼阮朝汐的右手。

“你的手……”

阮朝汐抬起右手掌,手心手背地翻看。刚才查看伤情时,白皙手掌上溅满了血迹,尚未擦去,灯下看得有些惊心。

“我的手无事。”

荀玄微又盯了眼她的右手,“我与你做不成兄妹,却不是因为手上沾的这点血迹。”

视线落回小案,继续阅看起文书,他语气和缓地道了最后一句。

“之前对你多有欺瞒。但‘护你一生安稳’这句,是我今世寻你的初衷。从第一次见面起,从未变过。”

他如实告知了,被告知的人却满头雾水。阮朝思索着坐回自己车里。

车里惯例送来一小碟奶饼,是白蝉今日现做的新鲜饼子。

阮朝汐和李奕臣、陆适之两个分食奶饼,马车起步,在夜色里晃悠悠往京城回返。

阮朝汐拿布沾湿了清水,正仔细擦拭沾染满手的血迹,眼看着白皙的肌肤一点点出现,电光火石间,她的动作猛地一顿,忽然明白了荀玄微的言外之意。

傍晚时,青色布帐拉起,她为了逼出真相,故意大胆地依偎在他膝头,就是这只右手顺着膝头往上,指尖虚虚按着,抚琴般地撩拨……

脑海里轰然作响,脸颊火辣辣发烫。

难怪他盯着自己右手,说的那句“做不成兄妹!”

——

马车从南门入城,今晚出了意外,众人摸不着头脑,都不敢多问。就连向来多话的陆适之也闷头啃了一路奶饼。

直到马车转入青台巷,惯例往西边角门去时,李奕臣突然一勒缰绳,咦了声。

“明日不是逢五逢十的休沐日吧。郎君的车怎么跟我们回青台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