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腐朽花园02(第2/3页)
一位头发半白的女士从女儿手中接过一只流光溢彩的蓝海螺,在女儿的指引下将海螺浸入书桌上装满盐水的旧鱼缸里。
她深深吸了口气,听到海螺里传来一声清唱。
“我们要丰收、我们要自由。
快打碎那温床里的谎言,在这即将灭亡的时候。
向前!向前!
你看那太阳将会升起,在黎明之后……”
女士满是沟壑的脸上神色复杂,仿佛整颗心同这海螺一样浸泡进了咸水里,叫周围的尖利的水汽紧紧攥住,皱皱巴巴地缩成一团。
“确实很像她的风格……”她喃喃着说。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感怀的情绪里,细细的风吹动书页。
女儿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海螺里人鱼的激扬的歌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
到了最后,是琳妮娅低沉的报幕声:“作曲:弗兰卡。谨以此歌献给我的老师,献给生存在阴云暗夜下的、我所有的同胞。”
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所有的疑虑终于尘埃落定。
她深深闭了闭眼睛。
再睁眼时,面前的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封整齐的信笺。
女士大惊,四下望去,不见人影,只有大开的窗户依然微风细细。
她迟疑片刻,慢慢展开那封信。
这张纸破旧而脆弱,上面的笔迹凌乱极了,背面还有涂抹严重的曲谱。
是弗兰卡的笔迹。
“梅诺丽娅、梅诺丽娅,我就要死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恩师,你会原谅我吗?
你教给我的,正直、勇敢、心怀悲悯,我从未有一天遗忘过。
我创作出了最满意的作品,却没有成为你的骄傲。
我多想知道,在你眼里,被赶出郁金音乐厅的我,是令你蒙羞的败笔吗?
……”
“不是,不是的……你是我的骄傲。”她沙哑地轻喃着:“你是我的骄傲,弗兰卡。”
时隔六年,她终于重新说出了那个名字。
梅诺丽娅将头埋在双手里,肩膀微微地、细弱地不断耸动着。
夕晖透过落地窗舔舐着她已显佝偻的肩膀。
入夜。
外城区十三号,一座破旧的木屋里,一灯如豆。
头发干枯的女人脱下工服搭在椅背上,拿出她卷了边的本子嘀嘀咕咕地涂涂画画。
“这里错了一个音……看来是昨天离得太远了,有一些音准没太听清。嗒、嗒、嗒……”
她一边思索,一遍复盘似的轻轻哼唱起来。
“穿过金黄的麦田——穿过、穿过……”
她听说荆棘街的音乐剧很久了,那首叫做《星火》的,每天都会播放的曲子,催促着她去荆棘街附近一遍一遍地听,并靠纯粹的听觉记录乐谱。
在很早之前,音乐的传播并不依靠留声海螺,而是人们的口耳相传。
真正的音乐会在传播中表现出无穷的生命力,就像一枚蒲公英种子,风一吹,就能满世界地扎根。
《星火》在工会中传唱着,飞速在外城区蔓延开来。
自由和反抗的旋律,点燃了人们眼中沉寂已久的麻木。
痛觉重新传达到大脑,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这些都不是露西塔所关心的了。
她将弗兰卡的手稿送还给了她的老师,让她免于明珠蒙尘,也没有辜负歌罗河上听到那首撬开她心灵的曲子,这样就足够了。
留声海螺很快风靡整个维克托黎。
在职员和商人的舞会上,一只泡在海水里歌唱的留声海螺成了时髦的象征。
《星火》传遍了这座城市。
那个六年前“在神前赎罪而死”的音乐家似乎从未离去,用依旧愤怒的曲调向世人再次宣告:她从未皈依。
弗兰卡,永不被感化的异端。
接二连三的魔具进入世人的眼帘,在留声海螺、留影胶之后,多伦女士的名字流出春之塔,飞入千家万户。
此外,一家产量极高、可反季种植的种子店也成了一件奇闻,传入郊区的大街小巷。
各家逡巡的探子在太过明显被露西塔警告过几次后,种子店的日常平静下来。
没了这些体面人在这里晃荡碍事,真正的客人被门口挂满果子的反季作物吸引,开始陆陆续续地上门。
太阳照常落山。
露西塔掂了掂卖出种子的数量,把依旧满满的稻种单独拎了出来。
和在伊尔塔特的待遇一样,稻子在这里无人问津,甚至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种子。
她打了个哈欠,揉揉额头,她提着那一袋稻种回到庭院里。
这些种子,只有自己先种一部分了。
等结出大米来之后,可以做成食物在店铺里售卖,好推广下稻子的销量。
露西塔环顾四周。
院子里一半被花圃占去,种满了斯塔兰德粉蔷薇;另一半是树、草坪、灌木和羊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