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阵风波过去, 淳景帝总算舒了口气。但没想到清早上朝,看到的第一本奏折,竟然是弹劾谢府三郎谢修撰的。
说来前阵子朝廷提倡树新风, 要求宗亲官贵规束言行,且与各人的品阶考核与俸禄奖惩挂钩, 唬得人人都循途守辙。御史丞们愁无米下锅,连某某官员骑在马上低头看了眼腰带, 都能掐出来上奏弹劾“不修言行”。
直到奚淮洛一事闹出,一扯带出来三家, 偏这三家又极是豁得出去折腾, 不断制造着新“作料”。对于那些个御史来说,就彷如久旱逢甘露,堪堪得了桌饕餮盛宴。
连日来, 那奏本里的“婚前孕育”、“皇室体面”等词汇, 已经把淳景帝看得, 从起初的脸颊抽搐,变成了选择性地自动无视。
总算一桩事儿结束,怎的竟又把谢三郎给弹劾上了?
要知道最近, 谢府可是那三家的荣德标杆, 诸如“辜负九泉之下谢老太傅清名”、或是“视陵州谢氏百年崇望何在”,之类云云。
淳景帝翻看了眼奏折, 原来是说谢修撰某夜亥时出府,子时却将少夫人从外坊拥回, 仪容形表沾红挂彩的, 颇失为官体面。
……这在淳景帝看来根本就不是事。
本来皇帝就觉得有愧于谢府了, 幸在谢府大房承袭爵位,无朝中实职, 而二房谢衍又都在文渊馆修史,总算可以不用打照面,避免了尴尬。
皇帝便有心偏袒,看向台上的桌案,问道:“谢爱卿,你来解释一下可有此事?”
谢敬彦颇识相,连日都在翰林院当差,等到风波过去,才又出现于御前记撰。
男子身着一袭挺展官袍,衣上刺绣鹭鸶暗纹,端得是清绝俊凛,衣冠齐楚。
听及此,未免只觉可笑。
那都是多日之前的事了,他亥时出的门接魏妆,近子时回到府上,一路人影皆未见几个,却竟然被谁盯上。
想来莫非林、谬两家所为,也只有这二个暗中关注谢府动向。先前不敢搞事,唯怕谢府不肯退亲,既退了亲无了威胁,便容不得谢府独善其身了。
谢敬彦对此却无妨,按着他的记忆,接下来皇后该逐渐衰微,梁、宣二王恶斗登场。谢氏历代颇得圣眷,而自己从十六岁高中状元后,便一直为御前炙手可热。
若能减减风头,让人觉得他贪恋闺事也罢。
他就回答道:“启禀圣上,确有此事。只那日臣忙碌朝贡典章细则,一抬头天色已晚。因不放心内子独在花坊,故而前去接了回来。”
啧,正愁逮不到话头安抚谢家。皇帝听得十分满意,顺着话风道:“不愧是老太傅栽培的后生,如此鞠躬尽瘁为朝堂。若没御史丞上奏,朕还未能晓得你新婚期亦在辛勤奉公。谢氏风骨高崇,府上闺秀子弟皆出类拔萃,可褒可奖也!”
遂命聂总管赏赐了几轴玉版宣。
这种宣纸昂贵堪比黄金,可见皇上意在抬举谢家,更听出了号召谢家贵女宜婚娶之意。
却说谢侯府在这件事中,格局真是拔高了几个台阶。且看林、谬那等子行径,若把他们换到谢府的位置,不定如何喊杀喊打,哪怕拆了对家门匾都不算仗势欺人。
谢府却悠然雅然,婚事退得干净利落,琐屑不沾。当然,地也收了,证明不迂腐。
此等行事做派,难怪辈辈出人才呢!
见皇帝有意笼络,其余官员便也墙头草跟风,是哪个不识抬举的,竟为点儿小事弹劾谢修撰。
偏宠新妇又怎么了,证明心中能容朝堂、也知顾全小家,多可贵的品质。
谢敬彦未料到轻松立了个宠妻角色,还得了一番褒赞。
前世他可是出了名的左相“内宅冷淡”。
立便立了,只这赞赏他乐得消受,顶好传开来去,好叫魏妆也知道。
这女人嘴硬心软,无论他做什么,她皆能视若不见。闺房中咬紧着他,仿佛难舍出离彼此,事后亦能一口一个“挂名夫妻”。谢敬彦真想问,哪对挂名夫妻能挂成他们这般的?
非叫所有人都晓得他心里恋眷她不可。
微风清凉的夜晚,魏妆坐在花房里对账本,算盘子儿在指尖拨出轻响。
簇锦堂开业两天了,因着有她前期声誉的累积,再又太后皇后爱重,不少官眷慕名而来,其中便有先前刚被乌千舟退还寄养花卉的府邸。
开业当日,魏妆就卖出了近二十盆花,接了六单的代养植。她定下的价位都不低,虽有开业八折优惠,然长久代养植却能盈利不少。
今日第二天,竟是比头天光顾的客人还要多出几倍。花卉寄养却只增加了两单,其余都是卖出的三十多盆普通花卉,更像是为了看热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