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4页)

梁稚盯住古叔,说我爸两周没露面了,传闻都说他被扣在了警署经侦科的临时班房里,我去了三回,连只班房里飞出来的蚊子都没见到。他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又怎么安排我出逃?

古叔语塞。

梁稚了然:“古叔,您从来不擅长撒谎。”

梁稚不肯一人逃生,回路边拦车回城,要自己搭救父亲。

她虽不明白商场上的波谲云诡,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父亲亲信之人业已叛变,宗族亲戚大半扒着父亲吸血,唯一派得上用场的大伯一支,始终明里暗里与父亲作对。此番决策层之变,大伯一家便是除楼问津之外最大赢家,大抵两方早已狼狈为奸,又怎会主动营救?

除了她,没人能救梁廷昭了。

古叔苦心劝阻:九小姐一直待在象牙塔里,哪懂生意场上的事,想救,从何救起?

梁稚不管。

成与不成,试过再谈认命。

于是这一周,梁稚处处奔波,处处碰壁。

梁家资产要么被冻结,要么已被宗亲辗转腾挪至自己名下。梁稚不知如今当属于自己的还有多少,又能拿回多少,为疏通关系,只能启用二十年来梁廷昭为她存储的“嫁妆费”,又变卖一些珠宝箱包,勉强应付那些人狮子大开口。

她未尝不知只是肉包打狗有去无回,但心存侥幸,万一,万一呢,这些人都是父亲的老主顾、老伙伴,即便搭救不得,往警署里递一句话,叫父亲在里头好过些,总也不难?

然而,她不过终于懂得何谓“世态炎凉”——她从前在社交场上风生水起,去哪里旁人都要给三分薄面。而这回,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叫她结结实实吃了无数闭门羹。

名单上的人一一划去,最后只剩唯一去处——楼问津。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这一步。

可既然楼问津有本事搅弄风云,自然也有本事保得父亲无虞。

她身上钱财所剩不多,也知楼问津瞧不上这一点蝇头小利。

唯一筹码只剩自己。

当年有人开玩笑,说梁小姐往后是做州长夫人的,这话都要叫梁廷昭堵回去,说肮脏政客哪里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

落难公主也是公主,楼问津拿她上供,抑或消遣,都无妨,只要能救父亲。

叫她意外的是,楼问津要娶她。

呵。

也是,一个渔村来的穷鬼,爬到这一步,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便能一跃成为上流阶层。梁廷昭虽然败落,可梁家产业尚在,还有那一干尸位素餐却根深叶茂的宗亲。

总之,往后楼问津便不再只是楼问津,而是梁家的女婿。

世俗眼里,女婿“接手”岳家的家业,岂非天经地义?

梁宅被讨债的霸占,这一阵,梁稚都住酒店。

得了楼问津保证,她心里大石落下一半,回酒店洗漱,望见镜子里熬红的一双眼,却也没空自怜,盘算着往后的事情。

可当下除了等着与楼问津完婚,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往常总以为自己能呼风唤雨,原来那不过都只是得了父亲庇佑。

她借酒店电话给古叔拨去一个电话。

头家眼看着要下狱,宅子又回不去,古叔一个做管家的,成了个光杆司令。梁稚叫他先去朋友家暂住,等事情有眉目了再通知他下一步的去处。古叔今年也有五十五了,真丢了生计,也不好再找。

古叔接到电话,听说梁廷昭有望平安无事,一时悲喜交加:“这事怨我,当年是我把楼问津引荐给头家的。谁能想到,这些年竟是演了一出农夫与蛇……”

“别说这些了,古叔。你早些休息吧。”

梁稚好几日没阖眼,今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几点,被“嗙嗙”捶门声惊醒。

她起身开门,防盗链没解,只将门打开一线,却立即有一条警棍伸进来,穿深蓝短袖制服的警察不耐烦喝道:“开门!”

梁稚倒还镇定,要对方出示证件。

她见了证件,说要先换身衣服,对方却不准,亮一亮枪口,叫她立马把门打开。

门一开,另有一个警察跨进门,两步上前将她手臂一扣,就往门外拽去。

“你们做什么?我是酒店的房客……”本地语言梁稚讲得不好,说到一半又换英文。

对方置若罔闻,拽着梁稚进了电梯。

下到一楼,酒店门口也站了数名警察,想来整栋酒店已经戒严。

梁稚原以为自己是受了父亲的牵连,待被推进一楼餐厅,看见向壁而立的十余个女人,便明白过来自己大抵是被误伤,立即镇定下来。

一会儿,又推进来几个女人,“抓捕”才算结束。

警察挨个盘问起身份来历,到梁稚,她拿英文说自己是本国公民,房间里有身份证件和驾驶执照,不信他们可以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