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牺牲

穆妍跟着校长洛桑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这是这所小学唯一的教学楼,只有两层,

高原明媚的阳光透过蓝色玻璃照射进来,长方形瓷砖和花岗岩地板都被染成如梦似幻的蓝色,校长粗糙硬朗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教室里没学生?也没老师?”

穆妍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往里瞟了几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桌椅板凳都是极其粗糙的木头,黑板上只写用白粉笔写着几个简单的汉字,倒是教室后面的板报上贴满了五彩斑斓的水彩画,

呵,画得都是什么玩意儿?在穆妍这个专业美术生看来这些童画就是一群小屁孩儿用五颜六色的水彩笔胡涂乱抹的垃圾,

这老师水平也够菜的。

“我们只有一个班,下午不上课,男娃娃们去村里老人家里帮忙干活,赵老师带女娃娃们在操场上画小兔子。”

校长听到穆妍说没学生,生怕教学楼的事情泡汤,赶紧解释不是没学生,而是老师太少,他们这儿环境偏僻,条件落后,外头的小姑娘小伙子都不爱来,偶尔有一两个支教的老师还都是在校大学生,甚至是来这儿游玩的旅客,教不了多久就要走的。

穆妍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她不想说伤人的话,但谁吃饱了没事干愿意在这儿久留啊!

等钱到位了,再给开工仪式剪个彩,过过当金主爸爸的瘾,她也准备撤了。

她顺着洛桑的视线往楼下看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操场在哪儿,土坡倒是有一块,几个小孩搬着小板凳围在一个短发女人身边,每个孩子膝盖上都摊着一个画本,而女人脚边蹲着一只雪白雪白的长毛兔子。

女人本来是低着头的,但背上背着的孩子哇哇大哭扭个不停,她只能回头手忙脚乱地把背带解开,把孩子抱在怀里,又茫然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卧槽……”穆妍抬手摘掉墨镜,把脸贴在窗玻璃上,“这世界也太他妈的小了吧!”

“赵老师,给我吧。”小德吉腼腆地笑着从老师怀里接过孩子,这是她弟弟,赵老师说帮她带一会儿,让她安心画画,可弟弟很认生,怎么都不肯在老师背上安心睡觉。

“对不起啊德吉,老师太笨了。”小德吉看到赵老师窘迫地笑,红红的脸比晚霞还要美。

这几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德吉八岁,次仁和顿珠才五岁,而贡嘎和扎西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

但无论多大还都只是孩子,对长毛兔子的热情远远超过了对画画的热情,这阵子笔啊纸啊都扔在地上,几个孩子围着小兔子又摸又戳,为了抢着抱它你推我搡的,最后还是赵老师找来一些青菜,分给他们一人一片,几个孩子才算是重归于好,安安静静蹲在地上看兔子咔嚓咔嚓嚼菜叶子。

眼看着一节绘画课变成了喂兔子课,赵老师也只是好脾气地笑,拄着下巴看孩子们玩得兴高采烈,

童年嘛,本该如此。

可是天怎么突然变得黑压压的?

她觉得地上的光全被挡住了,一抬头,正对上一张盛气凌人的脸,白皙的皮肤,圆圆大大的杏眼,下巴微抬用鼻孔对着她,唇角上扬,勾起一抹鄙薄讥诮的笑容,

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西风扫落叶,两个女人面面相觑了起码有一分钟,

穆妍觉得这个姿势又酷又飒又有气势,用来单挑再好不过了,

可那女人只仰着脸,温驯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最后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才冲她笑一笑,小声说一句:“你好”,一边抬手将被风吹拂在脸上的碎发挽在耳后,“请问你找谁?”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穆妍恨得牙痒痒,但又没地方撒火,只好先来一番人身攻击再说,女人嘛,不都怕别人说自己老吗?何况她不就是老女人么?

于是她嘁了一声,慢悠悠走到旁边的一把藤椅里坐下,翘着二郎腿,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小板凳上的女人,

“赵小姐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更年期综合症啊?”

她这一开口唤醒了女人的记忆,

原来是她,骄横跋扈的小姑娘,娃娃音,哦,上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在骆平年家吧?那时候骆平年还活着,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她去骆平年家干什么的来着?对,去乞讨,这小姑娘好像就站在骆平年后面,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说这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男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了,比这小姑娘和骆平年的面容都要模糊……

这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两个月的时间便已恍如隔世。

她这次是发自真心地笑了,“穆小姐,好久不见”

穆妍从鼻子里哼一声算作回应,吹着口哨四下张望一圈,蹲在地上喂兔子的几个小屁孩儿此刻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瞧,黑亮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