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接阿兄回家(第2/3页)

“今日此事,为朕之家丑,亦为国朝不幸。待此案了结,朕也须给诸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帝王的自省与允诺,清晰地传达给了众人。

随后,常岁宁与众人一同行礼恭送圣驾。

内侍与禁军随圣驾远去,魏叔易留下,此际看向了常岁宁。

“常娘子!”

“宁宁……”

“师父!”

“我说……你这女娃啊!”

许多人向她围了过去,她立在众人间,像是一个刚打了一场仗回来,以孤身敌万军,却赢得凶险又漂亮的大将军。

但这个将军看起来着实狼狈,衣袍满是血污且单薄,魏叔易下意识地抬手,想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但下一瞬,即又停住了动作——

只因目之所及处,先有褚太傅,乔祭酒,再有乔玉柏,崔琅,皆向那个少女递去了自己披风或氅衣。

常岁宁不免有些为难。

和端阳节女郎们赠予的五彩绳不同,她至多只能选一件来披。

首先排除老师,毕竟一把年纪受不住寒气——

然而这个想法刚成形,那老人便不由分说地将手中氅衣强行给她披了上去,嘴上一边不满地道:“……愣着作甚,冻傻了还是疼傻了!”

厚实的氅衣带着淡淡的,她这个学生所熟悉的寒梅香。

乔祭酒大觉不妥:“太傅……您都这般年纪了,受了风寒可如何使得!”

老太傅收回手来,一把将乔祭酒手里的披风接过,穿在自己身上:“这不就成了么!”

乔祭酒:“……!”

好一招移花接木啊!

对方做好人,让他来受冻!

眼看褚太傅将受冻的风险完美外包给了自家阿爹,乔玉柏到底孝顺,默默将自己的披风递上。

崔琅见状,热情道:“乔兄,你穿我的!”

乔玉柏觉得有点怪怪的,他是为了孝敬阿爹,崔六郎这是图什么?

但这雨下的的确有点冷,盛情难却,他就收下了。

于是,大家互换了一番披风后,只有崔琅受冻的世界达成了。

常岁宁走下石阶时,魏叔易撑伞走了过去。

他欲递伞而去,却见许许多多的伞出现在了那少女头顶、身边。

是那些监生们,胡焕,昔致远,还有宋显他们都在。

常岁宁再次施礼道谢。

阿点不知接过了谁的伞,举在手中帮常岁宁挡雨,跟着常岁宁走向魏叔易。

“多谢魏侍郎。”常岁宁先道谢:“我听说魏侍郎多次为我阿兄之事进言求情,且还使人找过我。”

魏侍郎笑了笑。

原来她都知道。

“还好没找到。”他看向那座阁楼:“常娘子藏得很好。”

常岁宁也回头看向那座蒙在雨雾中的藏书阁,风雨虽起,但波浪已暂平。

她的视线落在向她走来的褚太傅、乔祭酒,乔玉柏等人身上,此刻才终于迟迟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着那道身影在众人的陪同下远去,宋显于伞下自语般道:“……此前是我浅薄了。”

起初他认定那小女郎张扬任性,却未能看到那表象下的坚韧执着,无畏不惧。

山有万丈之高,他所见却仅表面半寸粗糙嶙峋,便急于加以贬低讨伐,这不是浅薄狭隘又是什么?

“我也实在浅薄了。”谭离轻叹气,感慨道:“从前我只认为常娘子大方好施……却不知常娘子不仅大方富有,更有大智大勇。”

宋显低声道:“她今日所行,为大公道也。”

“是啊。”谭离道:“今日之事,会长留你我心上,伴你我同行多时,亦会长留千万人心上。”

这样一份听来如痴人说梦,可望不可及的公道,被这样一个女郎以这样的方式讨回,便注定会深刻烙印在许多人心头。

公正二字,会予人向上的力量,与笔直前行的方向。

“宋兄…今日的感触,似乎比我等都要多?”谭离看向宋显。

宋显点头:“是。”

他理应要比旁人的感触更多,许多人不知道,他的执拗顽固之下,藏着一颗过于追求公正的心。

这一切要从多年前的一次遭遇说起。

宋显一手撑伞往前,一手轻抬起,落在额角处那几乎已看不清、只有触摸时才能觉察出有些凸起痕迹的旧时疤痕。

那是他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进京时留下的。

被人拿弹弓将石子打在身上、脸上时,他屈辱无力,恐惧愤怒于这世道的不公。

但有人突然出现,将这份不公碾碎,将公正还给了他。

行欺凌之举者,不会清楚地记着自己欺负过的每一个人。

但被欺凌的人会记得,他记得欺凌者,更记得救人者。

对方所救,不仅是他这个人,更让他的心志免于被那场不公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