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反骨上生了个情种

魏叔易说话间,抬起手中拎着的白玉酒壶,邀请道:“我这里有一壶好酒,私藏的。”

崔璟没有拒绝。

纵是要避开人群,单独叙话,魏叔易也依旧讲究非常,寻了无人处,令长吉摆上一张小几,两只蒲团,并取来与他手中酒壶同色的白玉酒盏。

“今夜无风,正宜对坐赏月。”魏叔易率先盘腿坐下,含笑看向不远处山侧的那轮明月。

崔璟背月而坐,未盘腿,屈一膝坐下,姿态随意:“此几所摆,唯你独占此月,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魏叔易反驳道:“此言差矣,分明我才是客。这幽州月,你已见得多了,我初至贵境,便叫我独赏片刻,又有何不可?”

魏叔易说着,收回视线时,见得面前之人的月下模样,笑意略淡两分:“不过有崔大都督这张脸在此,想来魏某应也无暇赏看月光。”

并不加掩饰地道:“竟还是凯旋那日看起来更为顺眼,早知如此,那日便不多言提醒了。”

崔璟也不加掩饰自己的耐心所剩无几:“你若迟迟不言正事,我恐怕坐不到你开口之时。”

他并没有观赏魏叔易展示话密之才的兴趣,他猜得到魏叔易相邀的目的所在,所以才会一反常态答应与之单独相谈。

“不着急,我已独占了月亮,至少也要为你倒一盏酒吧,否则就太失礼了。”魏叔易笑说间,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挡袖,往酒盏里注入酒水,仪态端方悦目。

将其中一盏推向崔璟时,魏叔易问:“崔令安,你便丝毫不怕吗?”

很突然的问话,直入主题,没有铺垫,也没有旁敲侧击的试探。

但崔璟认为,这也是另一种试探,更狡诈的试探。

崔璟没有回避或佯装不懂,而是淡然反问:“为何要怕?”

魏叔易在心底笑了一声,这是反倒要试探他知道多少了——崔令安愿意来此,实则也是试他来了。

魏叔易暂时未答,先饮下了一盏酒,似乎只有如此才有勇气说道:“本已自这世间消亡,却死而再生……谓之诡也。”

于此深更半夜,避开人群,谈论如此话题……也就是对面坐着的是崔令安了,对方这一身反骨煞气,料想是百邪不敢侵的硬茬——

魏叔易如此为自己壮胆,看似风度如常地问:“鬼魂还阳,你当真不怕?”

崔璟看了他片刻,拿纠正的语气道:“在我看来,她不是鬼。”

魏叔易脸上不甚真切的笑意微闪:“……那是什么?将星转世?亦或是仙人神明么?”

崔璟:“她只是她。”

魏叔易与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对视片刻后,到底微微一笑:“崔令安,这次你竟不与我说抱歉了吗。”

前年,大云寺中,他问及与此事有关,崔令安一反常态地与他道:【抱歉,这件事,我不能说】

此时,崔令安与他道:“你已经有答案了,我又何必再否认。”

“也是,依你的性子,若只是想否认,根本不会多此一举答应与我来此饮酒。”魏叔易又自斟一盏,声音里似有一丝叹息:“崔令安,我知道得太迟了。”

那一缕被风吹散的叹息,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其它。

若是早些知晓,他或许便不会自困……但何时算早呢?再早,似乎也早不过两年前的那个初春吧?

一切似乎从那时便开始了。

魏叔易端起酒盏,示向崔璟。

崔璟遂也端起,自顾饮尽。

魏叔易将空了的酒盏放下时,道:“那些众所皆知的感慨,你我便不多谈了。但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我必须要答你吗。”

“自然。”魏叔易抬手示向崔璟手中酒盏:“你喝了我的酒,总归不能白喝吧?”

“……”崔璟垂眸看了一眼,道:“日后我当立下家训,轻易不可饮他人之酒,尤其是姓魏之人的酒。”

“善。”魏叔易含笑肯定地点头:“但此刻这债已经欠下了,不答是不行了。”

他自行问道:“芙蓉花宴求娶时,你已知晓‘她’身上的秘密了,是吗?”

事涉自身,崔璟答得很坦诚:“有所察觉。”

魏叔易换了种问法,神情略显复杂:“……那你知晓‘她’乃先太子殿下后,仍存爱慕之心,便不曾觉得……难以接受吗?”

不必问他为何笃定崔令安“仍存爱慕之心”,毕竟此事有目共睹。

崔璟依旧坦诚:“有一些。”

他曾一度难以接受自己的僭越之心。

见崔璟一脸平静,魏叔易却愈发郑重:“那你……是如何克服的?”

“无需克服。”崔璟面不改色:“并不冲突。”

他仰望她,爱慕她,二者是可以并存的。

“……”魏叔易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之色——甚至“无需克服”,崔令安的取向,竟这般“随遇而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