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2章 姜寒

姜家阿寒的爹是个入赘病痨鬼,她和弟弟都从母姓。

打小行走市井,得了她外公的一些巫医传承,会画符会念咒。

会背完带汤、四物汤、两地汤。

其实不爱吃她娘做的卤鸡蛋,吃厌了。

更喜欢河房中的定胜糕,只是价格贵她不常买。

最大的愿望是在去蒿山烧香,看看她外公口中本事通天,会返形之术的姜家先祖故地。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阿寒努力存钱,梦想着加入香会。

香会香社中,自有人沿途安排舟船车马代步的毛驴,以及下店、餐饮。

打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旗,沿路社演前往蒿山。

为了这个,姜寒再努力也不过了。

在摊上蹭了个鸡蛋饱腹,她又蹦蹦跳跳摇着虎撑,打着幌子走街窜巷去。

目送她远去,赵鲤依旧茫然得很。

姜寒的气质是很让人难忘的,想来见过轻易不会忘记。

但赵鲤翻遍记忆,都没回忆起丁点。

她的神色成功惹恼了姜婆子。

仅三年便苍老得不像样子的姜婆子,双目幽幽无光:“若不是我亲自落阴观看见,想来也会被你这无辜模样骗去吧。”

赵鲤默然无语,但也不敢将话说满。

现在连她都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什么。

遥见姜寒的背影将消失在转角,她自提步跟了上去。

邢捕头与张大人对视一眼,两人急忙跟上。

只是张大人伤了脚,走路一瘸一拐。

幸而姜寒的踪迹跟不丢,循着铃声必能找到。

穿过狭窄积水的巷道,姜寒被一个看着打扮不错的妇人拦下。

两人说了些话,大意便是这妇人的假女害了带下病,要姜寒去看。

姜寒听闻有半吊钱,没有犹豫点头应下。

赵鲤一直蹙眉看,她本以为姜寒可能是这次行医遇上了危险。

不料,一直到姜寒高高兴兴接了诊金,危险都未曾出现。

口袋里铜钱沉甸甸的分量,让姜寒笑弯了眼睛走路都带风。

路过一处时,她远远闻到现蒸糕饼的气味,顿住了脚步。

“阿弟那个馋鬼还抱怨好久没吃过甜食了。”

姜寒手探入口袋摸着钱,自己说服自己后,买了巴掌大小一块糕。

“便宜那小子,就勉强分他一半好了。”

这般说着,她一转身却踢到了块突出的石板。

脚步踉跄之下,糕饼脱手朝着河道飞出。

她急忙趴在石栅栏上去抓。

但哪里能抓得到,最后手里握着张包糕饼的桑皮纸,眼睁睁看着花钱买的糕扑通掉进水里。

心疼钱,胳膊肘又在栏杆上撞得疼,姜寒就这般半趴在栏杆上红了眼睛。

却听得一声轻笑。

河上行过一艘梭形画舫,船头站着的人笑着朝这边看。

为首一人年纪已大,一双眼睛落在姜寒身上。

大抵见惯了河房中浓妆艳抹的姑娘,再看姜寒便觉新鲜得趣。

这中年人一捋胡须,细长眼睛微眯。

这种凝视像是划过脚背的老鼠尾巴,是极让人不舒服的。

姜寒晓得这河房地界出入的都不算什么好人,忙站起身,抓着虎撑铃一溜烟跑了。

但无论赵鲤还是姜婆子,都将视线落在了画舫上那中年人身上。

或许,谜底快要揭晓了。

姜婆子嘴角抿紧:“那是你父亲赵淮的好友呢。”

循她手指指去,赵鲤果在画舫上看见了当时还人模狗样的赵淮等人。

这些素爱结党清谈的狗东西,一面抨击阉党一面喝着花酒。

下头傍附之人趋势凑趣,无所不应。

赵鲤视线大致一扫,除却赵开阳,剩下那五个被剥去皮肤泡大瓮的都在这画舫之上。

那艘本该顺水而下的画舫,诡异地停在赵鲤等人面前。

船尾船工一无所觉的掌舵划桨。

画舫上几人的聊天声,清晰传来。

“郭兄,方才看什么呢?”

赵淮喝得脸微红打趣道:“莫不是看中了哪家花娘?”

被称为郭兄的中年人轻笑摆手:“非也非也。”

“只是个干净的小姑娘。”

“糕饼掉水里了,难过得红了眼,颇为有趣。”

他说着话,探舌舔去嘴皮上酒渍:“可惜啊,看见我就跑了。”

河房画舫,一帮中年男人,喝得半醉不醉。

几项叠加,话题跑偏后便恶心得很。

赵鲤看见赵淮举着酒杯高喊可惜错过了美景,不然定要画下来的模样,心中恶心难以言喻。

姜婆子手按河道栏杆上,听画舫中喝得鼻子通红的几个人大声讨论她的女儿——像是讨论一个美人瓶一个物件。

她稍平静下去的情绪又翻腾起来,看赵鲤的眼神如萃毒汁。

换做其他人,赵鲤绝不留情反怼,但对姜婆子她终究心软了些,仰头看天懒得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