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4/4页)
他站得摇摇晃晃,眼前发黑,身上的温度在急遽退去,就好像重新回到了零下三十多度的雪山上。
他的航班是傍晚17:05,他却掉头出了机场,打车回到吉克普林。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雪场上的游客比昨天多。
程砚靳重新换好了一身装备,故地重游乘坐缆车到山顶,逆着人群上到起点,一言不发地冲下来。
他没有控制速度,连弧线也不走了,直上直下,就像是用一把匕首干净利落地在雪地上剖开了一道道伤口。
下去了,再坐上来,再冲下去,再上来,再来……
脚踝发酸,体力耗尽,即使他用了完全正确的、标准的姿势。
原来用正确的姿势也会断骨头,也会流血,也会痛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在流泪。
像林琅意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地流泪。
原来风这么大,流眼泪的时候疾风吹过去像是刀子剐进皮肉里一样,痛得骨头都要碎了。
再要上去,缆车过了末班车的时间,售票员都认识了他,委婉地表示今天已经停止营业了,并且劝说他训练要适量。
程砚靳回到了普通雪道,他记得林琅意说N3雪道是她初学时最恐惧的一个赛道。
他从N3往下冲坡,抓板转身,假装她还在身边,习惯性地去摸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往回拍照。
脖子上空空如也,没有相机,他忽然大梦初醒一般想起相机随着她回到了千里之外,她也不在一转身就能见到的距离。
脚下控板失误,他在这种对他而言堪称是幼稚园级别的赛道上狠狠地摔进了雪里。
耳鸣的症状再一次袭来,他明明睁着眼睛,却在一段时间内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意志力的溃败物理性地冲破了大脑,让他完全丧失了意识,就像是拖着病躯在健身房进行了过量的运动,呼吸扼住,灵魂脱离出来俯视着残缺不堪的身体躯壳。
他迎着天空最后残余的日光,眼睛钝钝地开始流泪。
张嘴呼吸,雪花落进他的口鼻,浑身都要冻僵了。
他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觉得自己全身似乎都散架了,每一寸骨头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滑雪了。
程砚靳就这样像是个疯子一样躺在雪地里,摸出手机,打开相册,开始调出照片P图。
他已经很会给林琅意P图了,会调参数,会把误入镜头的路人抹掉,会将对她的连拍拼成长图……
他的手指冻得僵硬冰冷,裂纹的屏幕接触不灵,他反复涂抹着小鲤鱼帽子背后的一个行人,拼命想将他P掉,手指在屏幕上戳出了“哒哒哒”的响声,手机却毫无反应。
岌岌可危的电量在这样徒劳无功的尝试中最后终究是黑了屏幕。
他无力地将手臂垂下来压在眼睛上,眼泪无声地流得更汹涌,压抑的哭腔偶有轻微泄露,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破碎的泡沫。
旁边有贪玩的小朋友想伸舌头舔一舔栏杆,被父母严厉制止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惊天动地,仿佛全世界的悲伤都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你哭得好厉害。”
“不要哭,在这么冷的地方,一哭就结冰了。”
“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