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翌日请安后, 季绾背起药箱走出府门,迎面遇见步下马车的二房主母褚氏。
一身蜜合绫长裙,手戴飘花翡翠, 富贵逼人。
季绾见礼,“二婶。”
多日不登门的褚氏将她上下打量,“这是要去哪里?”
“去医馆。”
褚氏又多了几分打量,哂笑一声, 带人走进太师府, 先去了惠兰苑请安。
今日君氏的妯娌们约在谭氏这边打牌,人没到全, 褚氏坐到谭氏身边,“不是我做婶婶的多事,君家的儿媳, 总该端庄娴雅些。”
谭氏瞥眸, “何来不娴雅之说?”
“嫁人了也闲不住, 到处抛头露面。”
“她不抛头露面躬行医术,如何能诊出二弟被人投毒?”
提起这事, 二房的人对季绾是要有所感激的,褚氏摆摆手里的绢帕, “嗐, 一码归一码,身为大房长媳,理应料理中馈、把关账目、树立威信、拓展交际,必要时候, 得撑得起场面。”
“弟妹说得头头是道, 还是先让老四娶妻进门,我这个做嫂子的, 也能跟弟妹学学如何调教儿媳。”
“大嫂瞧好吧。”
话落,两人再懒得搭理对方。
另一个妯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安钰的媳妇年纪不大,不急于掌家,慢慢来嘛。”
褚氏白一眼,“十七不小了。”
谭氏护短道:“我的儿媳,无需旁人来教。她喜欢医术,学有所成,那是本事,比拘泥后院只会争风吃醋的妇人强得多。”
众所周知,君二爷妾室成群,二房妻妾时常闹得家主不愿归家,宿在外头。
至于外头养了多少燕燕莺莺,谭氏都懒得提起。
褚氏闭眼敛气,暗骂丈夫一百遍,每每
被人提起后宅那些破烂事,她都会憋出内伤,抬不起头。
傍晚,季绾回到府中,在给婆母请安时,留意了婆母的叮嘱。
谭氏除了提醒她今日泓涵苑烧了地龙,需注意润燥,没有多余的话。
既没有被阻止行医,季绾放下心来,见婆母按揉着额头,主动净手上前。
手法老练。
头皮酥酥麻麻,谭氏舒展开眉头,沉浸在儿媳的伺候中。
凝着婆母优越的琼鼻,季绾笑道:“夫君的鼻子生得像您。”
“是吗?”
“嗯。”
谭氏喟叹,季绾不是会刻意逢迎别人的性子,既觉得像,那就是真的像。
这话取悦了谭氏。
经历换子风波,谭氏察觉到自己对君晟的感情,超越了血缘的局限,从心里认可这个儿子。
好在,一切都是臭小子的伎俩,虽对沈家人过意不去,但也庆幸,庆幸不是真的。
对沈栩的愧疚,也只能说上一句来日方长。
从富贵重新跌回清贫,只盼他不要颓废,继续备考,金榜题名。
深夜,御书房。
承昌帝在看完次子慕戚上书的折子后,传召来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和几名内阁大学士,商讨起聋哑者参加科举的可行性。
奏折上,慕戚不只为聋哑者请命,还罗列了具体的措施,有理有据,用词精辟。
正合帝意。
但不排除忽然开窍的纨绔子背后有高人指点,多半是兵部尚书张衡智。
等礼部尚书等人离开,宗人府的官员入内,劝帝王尽快立后。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还望陛下以大局为主,册立皇后,执掌后宫诸事。”
承昌帝捏鼻沉思,半晌,淡淡道:“传朕口谕,由贤妃暂代皇后一职。”
宗人府官员一愣,随即躬身应“是”。
贤妃并非承昌帝心中满意的人选,但资历是最深厚的,人也泼辣,能震慑住一众嫔妃。
想起争风吃醋的嫔妃们,承昌帝流露不耐,又想到护夫的季绾,肝火更旺,蓦地,他想到昨日所见的情景,心生微妙。
更阑人静雀无声,流云遮月暗无光,承昌帝走进冷宫的一刹,顿住步子,第一次亲耳听到孤月冷夜中幽幽的歌声。
灯火阑珊,窗上一道道剪影如同鬼魅,承昌帝甚至想不起那些同床共枕过的女子姓甚名谁。
范德才躬身引着帝王走到一座破旧的房屋前,笑呵呵道:“陛下这里请。”
承昌帝踟躇片刻,跨进门槛,在一片漆黑中寻到一缕斜射的月光,月光笼罩着一名趴在桌上睡着的女子。
女子侧枕手臂,脸上一株雪柳极为明显。
愕眙一刹,承昌帝快步上前,凝着雪肌上妖冶生长的雪柳,说不出的震撼。
因画在温热的肌肤上,画作价值不可用金银估量。
亦因栩栩如生,快要辩不出原有的疤痕。
“何人所为?”
范德才讪讪挠鼻,正要回答,趴在桌上的女子悠悠转醒,在对上一双熟悉的眼时,惊慌起身,拉开距离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