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心良夜(第3/3页)

“遇到任何问题,给哥哥打电话。”

那晚他离开前,许织夏点头应好。

但她照旧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不是故意不联系他,而是她真的没有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其实她现在很独立。

后面几日纪淮周都没有出现。

至少许织夏每晚从港大步行回到宿舍的那段时间,没有在外面看见他的车子。

日暮紧接,为期一个月的交流学习就要接近尾声,项目课程已到了最后一周。

正常情况下,许织夏作息都是规律的,但近日苦于结业论文,有几天熬了夜,导致精神状态不太好。

某天深夜,许织夏脑袋重重压着脖子,呼吸都感觉喉咙里冒着烫气。

人很不舒服,但她没有睡,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她没有拖延的习惯,想咬咬牙把论文完成了。

电脑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异常酸胀,许织夏强撑着意志敲完最后一个字。

一阵眩晕袭来,她没扛住,直接趴到桌上,混混沌沌睡过去。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想起最重要的人。

许织夏恍惚在梦里变成一棵蒲公英,顺着风的方向,跨越过山与海,从白天到夜晚,终于在一个宁静的清晨,飞回到了那个小镇子里。

她在空中漂浮着。

飘过1978照相馆,橱窗前有一张她笑盈盈捧柿子的照片,照片崭新,没有泛黄的痕迹。

梁叔叔擦着他的宝贝相机,抬头笑着调侃她小模特。

飘过绿水岸边,爷叔在古石象棋桌笑得不亦乐乎,视线望过来,喊道阿玦过来陪我下一局。

船伯伯摇着船,招招手要捎他们去上学。

飘过茶馆,孟熙在一扇雕花木格窗框出的画面里,回头朝她挤眉弄眼,陶思勉从窗前奔跑而过。

又飘过修齐书院,天井下的小锦鲤活泼跳跃,溅出水花,堂屋下,阿公阿婆正等着他们过来吃饭。

耳边响起罗大佑那首有年代感的调子,最后她飘进了那间院子里。

罗德斯玫瑰在风中盛放,小橘伏在花池边,惬意地晒太阳。

屋里传出笑闹声,陆玺哥,乔翊哥,家宿哥,三个人在客厅里把酒言欢,陆玺探出头来,眉开眼笑,说好想你啊小今宝,又对着她身旁的人说,就等你了老大。

大病初愈的阳光落到眼皮,她恍然发现,原来她不是一棵蒲公英。

她是一片垂丝海棠的花瓣。

许织夏浑身发寒,肩膀瑟缩着止不住哆嗦,睡着睡着,身体又像只火炉子烧起来。

都分不清是醒着还是梦着,她摸向抽屉,但退烧药只有一只空盒,上回吃完了最后一颗。

她必须得吃药了。

想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自助药店,许织夏绷着劲起身,芙妮和曼迪都睡着,她出门时还不忘轻手轻脚。

宿舍门口的自动玻璃门向两边打开。

深更半夜,冷冷清清,空荡的路口停着台黑车子。

男人齿间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曲着长腿,坐在低低的台阶上,手肘搭膝,低垂着头静静看着地面。

不知在想什么,模样有几分消沉。

许织夏正发昏。

清凉的夜风拂到脸颊,仿佛是从棠里镇的水岸边吹来的,她迷迷糊糊的,错觉不远处的是当初那个颓丧的少年。

许织夏拖着虚软的腿,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

他仰起脸,诧异得眼睛陡然睁大。

许织夏视线迷蒙,眼睫毛慢慢合上,嗓音软绵绵又虚哑,一哽咽,委屈得像个小孩子。

“哥哥,我难受……”

纪淮周还没从她的出现中反应过来,面前的人蓦地扑倒向他。

他眼疾手快,手臂往她腰上一揽。

她抱着他脖颈,整个人都瘫软在他身上。

接住她的瞬息,她脑袋垂落,把他松松咬住的烟撞得从齿间脱离,一晃掉落下去。

下一秒,女孩子唇上滚烫的温度,代替了烟,不经意压到了他的唇角。

刹那间惊雷炸开。

纪淮周倏地放开她腰肢,不能把她推开,他只能立刻让自己的双手远离她的身体。

她应该是昏睡过去了,半分劲都没有,紧接着脑袋又是一歪,嘴唇从他下颔线擦过,脑袋落进了他的颈窝。

纪淮周全身僵住,哪里都不敢动。

敞着胳膊,屏气敛息,一丝气都没呼出去。

闷热和窒息纠葛在心理边界。

属于兄妹的绝对安全感,似乎正在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