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妇人平时里做一些半掩门的生意, 光顾的自然多是附近几条巷子的寻常人,这些人出手多半是铜板,银角子都少, 就算有,也都是一些杂银,里面不知道掺了多少杂质, 拿到外面换都要折掉不少,而上次那个银锞子, 却做成海棠花的模样,又是用上等的金花银铸造出来的, 她哪里舍得用,因此将其仔细收了起来, 等着日后若是有个什么急用,再拿出来。

这会儿她有些恋恋不舍地从地砖下面摸出一个小匣子, 里面是她这么多年来攒下来的私房, 多是她私底下自己找人熔铸的银锭,有五两的, 有十两的,竟是也有个五六十两银子,那银锞子就放在一个荷包里,她抖抖索索地将银锞子从荷包里摸出来,立马就被克俭郡王府的人一把抢过, 仔细查看起来。

王府年节给下头发赏钱,虽说多半是铜钱,但也有那等体面的下人, 拿到的就是银锞子,自然知道这等银锞子上会在什么地方打上印迹, 这会儿仔细对照着天光查看了一番,顿时有些傻眼,上面赫然有个“庆”字,分明是庆王府打造出来赏人的。

克俭郡王府的小世子与庆王府能有什么相干,这些下人也不好询问到庆王府头上。

但是克俭郡王没了儿子,哪里还能坐得住,直接带着长史还有心腹太监直接就去了庆王府。

庆王本身就是宗人令,如今宗室一个王府世子就这么失踪了,他自然也听到了消息,这会儿也正头大。这天子脚下,连王府世子都能绑架,这算什么?

结果正长吁短叹的时候,克俭郡王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找上门了,上门胡乱行了个礼,就将那个银锞子拿了出来。

克俭郡王对于庆王来说是晚辈,但是,人家如今儿子丢了,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即便有些冒失,也可以理解。

庆王一开始还没明白克俭郡王拿了银锞子是个什么意思,结果等看到那个暗记之后,脸色都变了,忙说道:“贤侄孙,此事与我庆王府无关啊!”

克俭郡王强忍着气,咬牙说道:“侄孙明白,只是想要请王叔祖查一查,府上这些锞子究竟赏给了谁?”

庆王府家大业大,最大的孙子跟克俭郡王也就差了几岁,重孙都有了,如此亲友也极多,每年也会打造大量的金银锞子用于赏人和赠礼,送出去之后也不能保证人家会不会流通,这会儿想要找出来,哪里能这么容易,不过,庆王也知道,自己若是不配合,只怕克俭郡王这边就要拿自家当仇人,怀疑自家包庇犯人,因此连忙叫了管家过来,问道:“咱们家这两年打造了多少这样的海棠锞子,又分别赏给谁了?”

那管家也是一愣,这玩意他哪知道,只得说道:“那得先看账本才行!”

“还不将账本子拿过来?”庆王眉头一竖,立马呵斥道。

庆王府管家也算是能干的了,很快就带着好几本账册过来了。

因着这锞子成色颇新,查的就是近两年的账册。庆王府因为人口多,亲戚也多,所以每年光是打造金银锞子就得花费两千两银子,通常做成笔锭如意、吉庆有余、状元及第的吉祥样式,还有就是花生、瓜子、梅花、海棠之类的样式,分别用于不同的场合。像是给年纪大的人,一般给吉庆有余的,给亲戚家孩子的,多半是状元及第,笔锭如意的,便是给亲戚朋友家的,至于其他那些花式的,一般就是用来做给孩子的压岁钱或是打赏下头的人。

如果是金锞子,每年也就打一两百个,但是银锞子数量可就多了,一个锞子差不多六七钱,府里要打一千五六百个锞子,海棠的也有三四百个,这一个个查看记录,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许多都是赏给府里那些女眷和孩子的,总不能一个个去查问,她们将这些锞子花到哪儿去了!府里头人口多,除了嫁过来女眷的嫁妆之外,便是世子也没什么私产,平常花钱就得靠月钱和这些逢年过节拿到的赏钱,谁知道他们都花到哪儿去了。

就在管家一边报账一边头疼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本账册上记了一笔,今年正月初六,俞王系十二公子上门拜年,给他的回礼里头就有两个荷包,荷包里金银锞子各二,其中放着的银锞子就是海棠样式的。

这所谓的上门作客,其实就是上门打秋风的。先俞王那么多儿子,一个个靠着一年六十两银子的年俸,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所以,像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提上几包糕点往宗室各家长辈家里走一趟,怎么着都能混个十两二十两银子的回礼,多走几家,一年的花销也就下来了。

克俭郡王的一帮兄弟差不多都来庆王府打过秋风,但是唯有十二公子拿到的是海棠样式的银锞子,其他人拿到的都是其他样式的。这一个报出来,大家便都起了疑心,若是克俭郡王府绝嗣,这些人也是能捞着好处的,当下,克俭郡王就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多谢王叔祖,侄孙这就去问他一句,到底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竟是对个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