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 84
头一个发现且惠不见的人, 是董玉书。
她晨练回来,买了早餐放在桌上,又去菜场买菜, 走时摆好的豆浆小笼,一上午原封不动。起先,她以为女儿是在睡觉,可走到卧室前一看,门是虚掩着的, 枕头床单齐齐整整,根本无人躺在上面。
董玉书再一翻柜子,她带走了大部分换洗的衣服,还有出差用的旅行包。给且惠打电话, 始终都是关机状态。
再一联想到且惠昨天的话,和她脸上痛苦疲惫的神情,董玉书的预感非常不好。她攥着手机,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 也不知道大周末的,能够联系谁。
董玉书坐在沙发上,徒劳地摁着号码, 不晓得要拨到哪儿去,她只是想做点什么, 脑子里反复响起一道声音——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她焦灼地抓了两把头发,用力到头皮隐隐地发痛。后来葛珲来找她,只是问了一句:“会不会和小王一道出门了?”
董玉书就跟触发了狂躁机制一样。她大喊了一声:“不要提那个王秉文了!且惠才不会和他一起出去。”
葛珲给她顺了顺气, “你不要激动,老年人血压容易高。王秉文又是怎么不好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 想骗的我女儿去给他孩子当后母,这么缺德的主意,真亏他们家想出来了!以后我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董玉书神态凄厉地说完,又捂着脸喃喃哭起来,“我对不起小囡,她那么乖巧懂事,十岁以后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但我从来没听过她抱怨一句,从来没有,总是说妈妈可怜,妈妈太累了。”
董玉书心酸地抹了一把泪:“其实最可怜的人是她。她在我身边,要小心看我的脸色,要顾忌我的情绪,又要卖力地读书。你不知道,她小时候也是很活泼的,后来才渐渐地不爱说话了,这一切都怪我,这都是怪我。”
葛珲叹了声气:“看得出来,且惠是个好孩子。每次来我们医院,她都要来看看我,给我带水果点心,说你脾气不好,让我多担待。”
董玉书哭得更厉害了,一直点头:“她就是这样,她就是这样。为了照顾我,香港的工作也辞掉,合伙人都不要当了,可我是怎么对她的?她已经给我长了脸还不算,还要她结婚也听我的安排。就为让别人羡慕我。”
“我找她的麻烦,因为沈宗良那个妈看不起我,我也不想让她的儿子好过,就坚决地不许他们在一起。老葛,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她说着,又猛地抓住葛珲的衣领,“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啊?她昨天说要把命还给我,我要她的命干什么!她要没命了我也不活了。”
葛珲看她哭哭啼啼也难过。他说:“且惠是个聪明孩子,她不会这么傻的,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们想想办法,我有个老同学,她弟弟在华江很多年了,我先问问她好吧?”
她不停地点头:“好好好,你快点问。”
葛珲找的门路是关鹏。
当时他手里拿着毛巾和水,站在公园的过道旁,等着沈宗良和其他人散完步。今天安排了要去华江重工的车间检查。
昨天董事长醉成那样,关鹏暗自揣度着,周六上午的行程该取消了吧?没想到一早上,还是接到沈宗良的电话,说准时来接他。
沈宗良从他手里取过毛巾,擦了擦汗。关鹏把水递过去时,手机响了,他指了下屏幕说:“董事长,我接个电话。”
“去吧。”沈宗良扬了扬下巴,拧开水,仰头喝了一口。
他站在不远处,听见关鹏纳闷地说:“你说钟且惠?集团没有派她出差啊,不过批了她的年假,应该出去旅行了吧。你让她妈妈别担心,她这么大人了,还能走丢不成?真是,我这里还有事呢,不说了。”
沈宗良听见走丢两个字,眉头登时拧在了一起,大颗的汗珠从额间滴落,在干涸的地面晕开一片水花,像此刻他心里涌起的不安。
是不是昨晚她和她妈妈大吵一架,吵得不可收拾,小姑娘离家出走了?她一个人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直接来他这里?
等关鹏再踱到他身边,笑着说抱歉:“好了,董事长,我们现在出发吗?”
沈宗良知道此刻自己眼神很乱,一定很像风暴里打转的船只,在黑夜里找不到方向。所以他没有去看关鹏,免得露了马脚。
他闭上眼,又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关主任,我临时要去机场接一位伯父,原定的检查推后吧。”
“好的,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关鹏擅自关心起他来,“您昨天喝了不老少,今天又陪客,千万注意身体啊。”
沈宗良从容地笑了下:“好,辛苦你了,回去吧。”
眼看着关鹏上了车,沈宗良才拿起手机,明知道可能是徒劳的,他还是先打了且惠的电话,不出意料的,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