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间必须在室外经过一小段路才能到达的盥洗室确实简易,但远没有抵达到韦嘉易希望中的那种简易程度。
两边分出男女隔间,进入男盥洗室,里面有单独的隔间,门口有一排水龙头可以接水,还放了几个脸盆和大勺子。
赵竞像一座大山压在韦嘉易肩头。看见脸盆,他信心十足地告诉韦嘉易:“这些盆子可以用来舀水洗澡,我在公司慈善救助的宣传片里看到过。”
“嗯,很可能,不过也不一定吧,”韦嘉易不希望赵竞觉得这地方能洗澡,婉转地对他进行打击,“万一是用来洗菜或者喂猪的呢?”
赵竞果然脸色一变。但他没有放弃,拉着韦嘉易在水池边站了一小会儿,想出了办法,伸手扶住墙,放开了韦嘉易:“要不你帮我把盆子洗干净,然后接一盆水。”
“你非得洗澡吗?”韦嘉易肩膀一轻,有点无奈,哪怕可能得罪赵竞,还是问了。
赵竞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韦嘉易用下巴指指他的衣服:“洗完还穿这个,不是又脏了吗?”
“我不太擅长洗衣服,”没等他开口,韦嘉易又补充,“而且赵总,湿浴袍贴身上,你也知道什么效果吧,我怕你断腿还没接上,就被人报警说你有暴露癖,这样你清白的名声受到影响,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能是因为韦嘉易说得有道理,赵竞没有反驳。但由于提出的要求非常罕见的没得到满足,他的面容有些扭曲。
看了韦嘉易几秒,他又无法妥协地说:“我受不了这些泥。”
韦嘉易没办法,拿出了毛巾,打湿后递给他:“要不先擦一下。”
赵竞靠在墙边,因为只有一条腿能承重,站得摇摇欲坠。接过毛巾,沉默地擦干净脸,又开始擦脖子、胸口和手臂。
他胸前的肌肉上也有不少划痕,一看就知道他死里逃生时的状况必定十分凶险。
擦了一会儿,他把变得很脏的毛巾递给韦嘉易,韦嘉易安静地接过来,给他洗干净,再重新递回去。
搓了两次毛巾,韦嘉易忽然想起前几年,他和同学一起去了趟印度。过程的艰难不表,他们找的导游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印度高种姓富人的家里的少爷小姐不自己擦屁股的,都要仆人擦。韦嘉易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赵竞的低种姓家仆。
但话说回来,帮赵竞挤毛巾总比帮他洗澡强——韦嘉易觉得自己的人格底线还没低到那种程度。
赵竞自己把能擦的地方都擦干净了,还算残存了一丝文明社会的礼貌,没提出让韦嘉易帮他擦腿和脚之类的要求。
韦嘉易扶着他,回到方才的椅子边,已经有人占据了。
赵竞一会儿扶着墙,一会儿把韦嘉易当成拐杖,可能是右腿也疼,不断变换姿势。
好在女孩儿很快过来了,她边走边四处张望,找到了墙边的韦嘉易和赵竞:“轮到你们了。”
她带他们来到一个帘子后面,医生正在里面,给一个病人包扎伤口。
桌旁有两个椅子,赵竞抓着韦嘉易的胳膊坐上去。
韦嘉易看他疼得面色苍白,仿佛要晕过去,但由于身体太健壮又晕不掉的模样,怀疑赵竞这辈子加起来大概都没吃过今天十分之一的苦头。
医生是个中年男子,穿着T恤短裤和拖鞋,一头金色卷发,看起来不像当地人,倒像来度假的游客。
包完病患,医生走过来,先蹲下看了看赵竞的腿,很轻地摆弄了几下,赵竞疼得咬紧牙关,韦嘉易看到他搭着桌子的手抓紧了,不过没听他吭声。
医生又问了赵竞几个问题,抬头道:“这里没有X光机,看不出具体情况,我只能先给你简易地用支具固定住,不过现在这儿所有的止痛药剂都用完了,你看看能不能忍,能忍就固定。”
“哪里还有X光机和止痛药?”赵竞问。
“山下的医院本来有,不过全被冲毁了,另一家的医院在岛的另一边,通过去的桥断了。现在通讯还没回复,不知情况怎么样,”医生声音有些沙哑,站起来喝了口水,“这个简易诊疗所本来是主要用来治疗家畜的,不过有一批医疗物资存在仓库,能幸存下来收治病人,已经不错的运气了。”
赵竞想了想:“那就做固定吧。”
医生便去准备东西,顺口问:“你们是游客?”他说自己也是来这里度假的外科医生,和太太住在半山腰的一个民宿里,海啸发生后,他立刻报名,来这里做志愿者。问韦嘉易他们住在哪个酒店。
韦嘉易说了酒店名称,医生有些惊讶:“我以为那儿的人都撤出来了,我们还说呢,不愧是全岛最奢华的酒店,工作人员的经验都这么丰富。”
韦嘉易摇摇头。医生把赵竞的腿拉直,先处理伤口,随口道:“他们不小心把你们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