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胜利
王戢官拜江州刺史, 正式上任。
早听说这一位出身于豪门琅琊王氏,行事作风强悍,野心炽热而远大, 手段狠辣堪比当年的枭雄曹操。
岑道风深深忌惮, 领着本府官员夹道相迎,耳畔回荡着陛下提醒他的话——务必谨慎小心,避免与琅琊王氏直接冲突。
因为他曾刺杀了王家家主。
岑道风怕王戢上来直接撕破脸, 安排了三百心腹精兵蛰伏在军帐外,随时待命, 一旦动起手来, 他不至于束手待毙。
岂料王戢并未刻意为难, 简单训了众将几句,便按部就班分配了职务,投入到紧张的江州战局之中。原本准备哗变的军队,这样偃旗息鼓了。
岑道风错愕, 不相信王戢有这等胸怀,连亲妹妹的夺命之仇都能轻飘飘放过。斯人蜂目豺声, 骨子里透出一股桀骜之感, 傲慢自矜,看起来不像善类。
他配合王戢作战的同时,时时提防着王戢,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王戢亦在提防着岑道风, 他当然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但为了江州战局, 唯有暂时克制恨意和胜负欲。琅琊王氏需要一个火中取栗的人, 带来江州的胜利。
两军开战,王戢命岑道风北面迎敌, 抵抗流民帅,守住长江峡口。
岑道风掐指计算,道:“预计需要三千兵马,以及贰佰石粮食和水。”
王戢摇头道:“军粮短缺,兵马不足,你先领着自己的精兵上阵。”
岑道风眉心一紧,私藏精兵的事既露馅便不再隐瞒,承认道:“将士们必须得吃喝,没有兵马和军粮,末将的精兵过去也是白送死,如何征战?”
王戢语气强硬,直接命令道:“你负责先行冲锋在前,本帅载粮草和辎重在后,支援于你。”
言尽于此,绝了岑道风推脱的余地。
岑道风气愤但没办法,军纪森严,不服从主帅命令安排者,主帅有权直接拖出去斩首,连皇帝都不用通报。
琅琊王氏的傲慢由来已久,官员要进入上流社会必须先得到他们的同意,寒门在战场上出血出汗却无半分话语权。
琅琊王氏即便故意的,旁人又能怎么样。
岑道风只得领着自己精心操练的卫兵杀上战场,与流民帅短兵相接。人手不足,又无军粮和辎重,很快被汹涌的流民包围,孤掌难鸣,呈现颓态。
饶是他奋勇无敌,一人斩下了几十号敌军的首级,亦摇摇欲坠手脚发软。流民仍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涌来,他苦苦期盼王戢的驰援,却根本等不到。
毒辣的日头照耀在岑道风身上,他老黄牛一般呼呼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垂落,身中流民数十道砍痕,血染冠襟。
援兵,援兵!
“报——来自前方岑将军的急信,我军已被包围,请求速速支援!”
军营内,传令兵持续送来情报。
王戢瞥了瞥不远处的置若罔闻的郎灵寂,饮了口茶,道:“等等。”
帐内盆里放着凉丝丝的冰块和风轮,古朴而典雅的插花,博山炉上方袅袅缭绕的青烟,摆着棋牌,好一派名士作风。
岑道风带去的精兵挺多,又操练有素,不该这么快便全军覆没。斯人素以凶狠豪迈著称,正是展示骁勇的时刻。
时辰后,传令兵又送来紧急情报。
“报——岑将军的急信,将士伤亡严重,半数已无力战斗,血流成河,十万火急,求王将军立即派粮草和兵将支援!”
这回不再是口信,而是以血迹写成的血书,挂有十万火急的鸡毛。
王戢望了望逐渐西沉的日头,略有动摇,却听郎灵寂清静说,“再等等。”
听泉流,竹间棋,一窗春色。
高卧白云的衣冠名士,坐而论道的麈尾谈客,不顾兵将死活,饮茶品棋。
名士骨子里颉颃儒家礼法,我行我素,不顾前线将士的死活。
传令兵忍不住道:“主帅,大人,再等恐怕岑将军大败,有身死之危!”
郎灵寂深明军法,用不着提醒。
王戢怒斥两句,“放肆,战场上将士哪一个不是准备好了为国捐躯,岂独岑道风为然?再行啰嗦军法处置。”
岿然不动,仍然稳坐在军帐中,杵着宝剑,等待着外面的局势。
远方的岑道风只能眼睁睁地被敌军侮辱,孤军奋战。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前方已传不来消息了,岑将军浴血奋战,被敌军的三支箭射穿的肺腑,战场氛雾蔽日玉石焚,狂风野战,危在旦夕。
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即将在数万流民的蚁蚀下土崩瓦解。军中待命的将士人心惶惶,士气燃到最盛,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