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割断(第2/3页)
司马淮额前猝然浮起清晰可见的青筋,拳头捏得嘎吱吱作响。她定然被威胁或监控了,否则怎会这般服帖?
明明上次见面她的心动摇了。
亏他听襄城公主说王姮姬要“秘密”见他,枉自欢喜了许久。
“朕收到你的玉柳枝立即冒风险来见你,你给朕的答案却是这些。”
司马淮意态萧然,她寥寥几句话浇灭了他一腔期望,“有了情蛊的解法,你仍不肯和离吗?”
他甚至怀疑眼前之人不是王姮姬,王姮姬驰骋在马背上,四处听清谈会,天生鲜活不畏强权。而眼前的女子死气沉沉,活脱脱是个深闺颓废的妇人。
王姮姬毫无音调起伏:“臣妇已然嫁人,陛下不该对我有情。若你我纠缠,皇室会颜面扫地的。”
司马淮听她两瓣朱唇吐出“情意”二字,顿时怦然,燃了心窝,呼吸微沉滚烫,蓬勃的私欲又催生起来。
她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并非被情蛊操控,她就是喜欢郎灵寂,之前他对她的所有担心统统喂了狗。
亏得岑道风要伤害她时,他一直为她说好话,坚信她是无辜的,实则王氏门阀中人一丘之貉,哪有什么无辜?
司马淮抑制不住阵阵悲哀,失神道:“王姮姬你变了,若文卿泉下有知,你竟认贼为夫得多心寒?”
王姮姬凝然:“死去之人便不提了,求陛下今后忘记我,另寻佳偶,与我那两位姐姐相伴吧。”
她将话径直挑明了,不在乎司马淮怎么想。她本身变成了行尸走肉,在这场漩涡里每个人都在劫难逃。
她曾试过逃离,但一次次失败,每次失败都要面对灼心的惩罚,她能怎么办,难道一直向着深渊狂奔不成?
对不起,王氏家门里,根本没有高风亮节的气节。
她根本对抗不过这世道,莫如共沉沦。她好累,想认命了,她已经是第二次活了。
既然琅琊王氏生养了她,她索性将全部奉献给王氏,使门第千年不朽。
她为了家族嫁给郎灵寂,郎灵寂想怎样就怎样了。
王姮姬说罢这句,对着微服出巡的皇帝深深一躬身,随即叫人关闭大门。
司马淮站在原地,久久没缓过神来。
失落之后,是滔天的恨意,恨王姮姬,恨郎灵寂,恨分他君权的琅琊王氏,更恨“王与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
甚至恨自己命运不济,自他往上哪一朝哪一代有权臣摆布皇帝如此之甚者?
曹魏侵吞了汉室,司马氏又侵吞了曹魏,如今琅琊王氏功高震主,怕是马上要将司马氏取而代之了。
而他,空有皇帝之尊而无皇帝之权。
司马淮转身从王家离开,萧瑟的秋风裹挟着枯黄的树叶一阵阵吹过,剐进人的骨髓里,飘来刺骨的寒意。
得王姮姬亲口拒绝,他的心彻底死了。过往那些夜晚交缠旖旎的迷梦,被这肃杀的秋风吹散,彻底清醒。
既然如此,他对王家没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了,便彻底撕破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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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姮姬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与司马淮分说明白,割断干净。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司马淮亦没过分纠缠。
她回到闺房时十分疲惫,就这么一炷香时间,沧桑得仿佛过了好几年。
郎灵寂依旧在桌边小憩,时间太短,他的姿势都没怎么变。
博山炉中袅袅白烟飘成海上仙山的模样,安息的氛围,飘入鼻窦,抚慰着躁动。
“办好了?”
王姮姬点头。
“你叫我说的,我都说了。”
郎灵寂朝她伸手做邀请姿势,王姮姬顿了顿,挪过去坐到他怀中,衣衫挨蹭,静静靠在他肩膀上。
多年相处以来他们已经很有默契了,彼此都动作不必明说便意会。
“这样很好,”他道,“双方各退一步。”
王姮姬怔忡道:“陛下方才情绪很激动,未必愿意息事宁人,各退一步。”
郎灵寂道:“那也没办法,我总不能为了讨好君王把你拱手奉上。只能劝陛下熄灭对你的逾矩心思,饶恕我们。”
王姮姬埋在他怀中没再言语了,在这片肃森的宅院高墙中,她只被他囚禁。
让痛苦减弱的方式,唯有与他建立骨肉亲情的强度,熄灭妄念,接受现实。
“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明知,威胁她的根本不是皇帝。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但她每每清醒时还是要问。
郎灵寂守护着她的孤独,拨去她额前的碎发,“我不能放开你,姮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