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夫妻(第2/3页)
王姮姬愈加抑郁,“凭什么……”卡在喉咙,气息阻塞想再问一次。
前世他就是这样捧着她的脸说,姮姮,你我是夫妻,即便相看两厌也得维持体面,不能和离。后来她生生病死了也没等到他一面。
她心中塞满灰暗,质问:“你为何这般欺我?”
郎灵寂捕捉到她片刻的犹豫,吻痕似停泊在寒枝上的风,隐隐带着颤。
他只愿她做他的娘子,即便这样做束缚了她、冷了她的心又有何妨。
“你留在我身边。留下。”
虽然他眼下失势了。
庾奂如今仍在中书省做事,受新任中书监的照拂,仕途好好的。
他暂时还没有失约。
王姮姬被他按在怀中参悟不透,前世她苦苦追了他十多年都没焐热他的心,今生她想放手却又不成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唯有妥协。
郎灵寂片刻恢复了静定,一手拢着她的肩头在怀中,一手持起紫毫笔,以行云流水的小楷写着寄给王戢的信。
他现在被幽禁,信不一定能寄得出去,先写出来备用。王姮姬与他咫尺之距,罗裳挨蹭,浑身丝丝寸寸皆敏感。
狭小的空间里她无法动弹,被郎灵寂扣住只得坐在身畔陪他,渐渐的,她的视线也落在了纸面。
这是一套很详细的作战攻略,旁边厚厚叠了摞,已写了二十二页。
每字每句,每张简易布防图,山川河流的走向,布置机关的峡口,对手的性格弱点,皇帝的制衡行为,作战时种种突发的可能性……巨细靡遗,设想充分,是写给远在江州的王戢的。
郎灵寂无法亲临江州辅弼王戢,便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指点机宜。
梁州失落后,王氏不能再束手待毙。
王姮姬不自觉倾注心神,竭力理解着布防图的内容,她是闺中女子从未上过战场,靠着经验理解个七八成。
郎灵寂本自认真,察觉她在凝视自己后,鸦睫轻颤,墨迹顿时重了几分,浸透纸背,一个字写毁了。
这场景宛若梦境,他索性撕掉那张纸,旁若无事地重写。
她在看他。
前世之后,她第一次这般凝视他。
……虽然并不是凝视他,而是困惑于军法内容。
郎灵寂珍惜享受这时光,半晌,王姮姬失掉了耐心,揉揉眼睛,挫败地扭过头去欲起身离开。
他连忙不动声色加紧了她腰间束缚,“兵贵神速,战场之事忌讳拖延。”
王姮姬果然被这句吸引,“为何?”
他长咳了声,故作深沉道:“战场上越拖延变数越多,本来完美的事情也会错漏百出。兵法复杂深奥,一时半会学不会的。”
王姮姬缓缓颔首,似有所悟。
郎灵寂察言观色,引导着话头:“但若你与我天长地久过下去,什么办法我都教给你。你是聪明的。”
王姮姬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又听他道:“当然哪有所谓的天长地久,人生不过几十年的工夫,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微微凌乱,听不懂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总觉得藏有某种深意似的。他肯画战略图帮助二哥便好,她很欣慰,只要王家富贵稳固,她和不和离无所谓了。
“你遵守契约,我自然天长地久地过下去,当你仕途之路的傀儡人。”
郎灵寂微妙沉默了片刻,目中黑漆漆的深沉雾霭,哑声道:
“想你在身边又不是因为仕途。”
王姮姬诧异,“嗯?”
郎灵寂掩饰地咳了下,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转瞬即逝。时隔这么久反噬作用终于来了,情蛊在钻洞。
“罢了……”他忽然又冷冷地说,“你确实仕途平步青云的最好工具,王姮姬。”
“我们只适合单纯的利益关系。”
王姮姬愈加莫名,云里雾里的。
梁州战败的消息沉甸甸地落在头上,王家每一个人都不好受。
郎灵寂几日来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原本修削的身形微微清减了些,尽力维护被皇权腐蚀的琅琊王氏。
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不能反抗。
儒家体制中君王杀臣子天经地义,为人臣子的悲哀就在这儿。
行忤逆君王之事犹如居于火炭之上,被天下各路诸侯诛杀,当年八王之乱便是八个藩王轮番做皇帝,结果谁也没能长久。
王姮姬其实不怪郎灵寂,也不敢怪他,王家还得依靠他逆风翻盘。
她将早已凉了的茶递到跟前,示意他暂时休息,罕有披了件外袍在他肩头,商量似的语气道:
“郎灵寂,你一定要帮王家。爹爹命我为家主,但我根本没能力支撑王氏,将来九泉之下何颜见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