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暮霜以前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爱”这个字, 重烛只会用他的行动,向她表明,他有多迷恋她。
他就像是一个蜜罐子一样, 将一切的甜言蜜语都封存在心里, 从不宣之于口,即便是“喜欢”二字他都吝于表达。
暮霜有些时候会故意逗他, 问他, 喜不喜欢她酿的百花酒, 喜不喜欢她种的葡萄, 喜不喜欢她养的小鸡仔, 最后问他,喜不喜欢她?
重烛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又认真地逐个回答她的问题, 喜欢,喜欢,喜欢……
到最后一个问题时,那简单的“喜欢”二字不知怎么就变得羞于启齿了起来,山风从庭院中穿过,扬起他鬓边青丝,漆黑发丝下的耳垂,比天边的霞云还要红。
其实不用他回答,暮霜光是看着他的眼睛,便知道,这个少年很喜欢她,喜欢到难以自拔。
现在的重烛和五百年前别扭的少年不太一样了, 他终于舍得给自己密封的罐子撬开一个口,恨不得将心头百转千回了五百年的浓情蜜意全数倾吐出来, 让她知晓。
“阿霜,我爱你,我爱你……”
耳边的低语化作潺潺的春丨水淌入她心间,只因为他这一句话,暮霜脑海里又有一蓬蓬的烟花炸开,这种精神上的愉悦远比肉丨体上的快丨感更加令人招架不住。
“重烛。”暮霜呜咽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颤抖着埋首至他怀中,一口咬住他的前襟,一行清露顺着蛋壳的表面淌下去。
重烛诧异地抬了抬眸,继而明白过来,眸中讶色都转为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他浓密的睫毛不断颤动,抬手抚在她的背脊上,安慰地上下滑动,“好了好了,没事了。”
暮霜在他的安抚下,终于从那令人心悸的云端回落下来,身体里像是下了一场淋漓的骤雨,她才从这骤雨里缓下一口气,背后安抚的手指又顺着凹陷的脊骨滑落下去,埋进了被骤雨浸润后泥泞的土地里。
淅淅沥沥的雨露在蛋壳上留下一道道潋滟的痕迹,隔了好久之后,重烛终于再次抬起手来,托起她的下巴,用这一只湿淋淋的手揉开她的唇瓣,低头吻上她,熟悉又陌生的物什与他的唇舌一起侵丨入丨进来。
头顶上的光黯淡了许多,不知何时早已西移,阳光渐渐染上灼红的霞色,从天井斜射丨进来,在乌沉沉的洞窟壁上留下晃动的彩虹光影。
暮霜被他抱起来,后背离开了蛋壳,整个人的重量都掌握在他的一双手臂间。
她被迫只能更紧地拥住他,早已被他吻得神魂颠丨倒,却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重烛那异于常人之处,就这么横亘在两人中间,一内一外,里外夹击,碾得暮霜绷紧了脚背。
霞光将洞室内晕染出一片朦脓光晕,光晕中有蛇影悄然浮现,在虚空撕裂开一道裂隙,重烛忽然倾身倒下去,在暮霜的惊呼声中,两人的身影一起跌入了裂隙里。
“重烛!”暮霜心脏一下悬空,浑身都绷紧了,紧接着,后背便陷入柔软的床榻中。
幽深的裂隙在床榻上方合拢,他们从温谷回到了魔宫的寝室,重烛沉闷地哼了一声,脖颈上浮出忍丨耐的青筋,咬了一口她的唇,可怜巴巴道:“阿霜,放松点,咬得我有些疼了。”
暮霜被吓着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泪蒙蒙地睨他一眼,“谁叫你要突然吓我?”
重烛笑了一声,拂开她额上凌乱的碎发,讨好般地一下下亲吻她的脸颊。
天色越来越暗,夕阳散了,外面又飘起了夜雪,簌簌的落雪声久久未停,在院中积起一层新的松软的雪毯。
殿中烛火幽暗,暖炉熏得室内比春日还要温暖,帐帘外无数影子摇曳,起初暮霜还以为那是树影,好久之后,混沌的脑子才分辨出那狂舞的影子,竟是一条条盘缠扭动的蛇影。
暮霜扣在他肩上的手早已没了力气,垂下时不小心撩开了床幔,一道蛇影倏地从床幔外面探进来,将脑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她汗津津的手心里。
蛇影身上冰凉的触感,是现下暮霜最想要的,她默许了它攀爬上她的手臂。
这一个默许像是一枚钥匙,开启了魔盒,霎那间,帐幔飞舞起来,无数的影子疯涌而来,暮霜眸中映出重重叠叠的扭动蛇影,下一刻,重烛的手掌覆来,掩住了她的视野。
“别看。”重烛重重喘着气,他有些失控了。
即使不看,暮霜也能感觉到蛇影游动在皮肤上时,那冰凉蠕动的触感,很舒丨服,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没关系,我已经不会再害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