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第4/7页)

他会知道那么多,正是因为那一起日他也在。但他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所以只是和儿子在门口等着。

那天的惨叫声,至今回想起都令人触目惊心。

姜遗光问:“后来呢?”

后来……

白祖望长长地叹口气。

后来,画里的人都被烧死了。

但是挂在墙上的画纸一点没事,只有画上的人变成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还散发出臭味,看起来就好像他们真的烧死了人一样。

白祖望一直没有进去,等里面的人出来以后,看他们脸色很不好,多问几句,那群人把事情说了,只说他们把画烧了,画里的人也跟着烧没了。

但他总感觉那些人隐瞒了什么,就让儿子想办法打听。他儿子找个机会请其中一个人喝酒,喝多了以后,那个人才把实情说了出来。

画没有毁掉,画框和画纸都在。他们……他们烧掉的,是知府大人一家。

画中人都被烧死以后,变成了画上的一堆烧焦的灰烬。风一吹,那一滩滩灰烬就离开了画,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吓傻了,不敢再多留。他们也不能叫别人知道他们烧死了知府大人,只好说知府大人和他家里人都变成了恶鬼,连画一起被烧了。

这件事是个秘密,要不是白祖望觉得姜遗光不可能说出去,他也不敢坦白。

姜遗光微笑一下:“原来如此。”

打听够了,出殡那日也到了。

老天爷很给面子,一大早天色放晴,不下雨也不下雪。阿寄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舌头底下压一片生姜提神,在老仆们搀扶下到灵堂前准备迎接客人。

来的人很多很多,各有目的,动小心思的不少。但姜遗光把近卫都派出来了,这些久经杀戮的近卫不必做什么,抱着剑站在那儿就足以让许多人压下心思,只能老老实实递上白包进来,然后上香、烧纸、悼念,再走到阿寄身边说些安慰的话,说了赶紧跑。

原因无他,阿寄身后站着个比外面守卫们更可怕的年轻男人。

他看着真的很年轻,未及弱冠,他甚至没有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样貌堪称俊美,神情温和。但所有来人见到那位年轻男子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都是恐惧,好几个甚至不敢走上前来。

于是有些想要和阿寄套近乎的人说不上两句也赶紧跑了。

阿寄心情复杂。

他很畏惧姜公子,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在,自己会遇上更多麻烦。

这些打着远亲名号的人会随便把他过继给某一家,然后就能占掉家里留给自己的东西。他根本没法反抗。

而他也确实没有害自己,不是吗?

等大多数吊唁的人都退了,姜遗光也从身后走上前,捡起一叠黄纸扔进火盆里,看着它烧干净。又递给了阿寄一个白包。

“节哀。”他说。

阿寄接过,心情更复杂了。

时辰到。

知宾拉长声音喊出声后,白家的下人、分支的家人们齐齐大哭。请来的劳工抬起棺材,八人抬一口,一个接一个往外走。

在这一刻,阿寄哇一声大哭起来,泪流满面。

他的亲人去世已经有大半年,该伤心该难过也早就悲痛完了。可在这一刻,那些人抬着棺材往外走去,踏出门槛时,他忽然又更真切地意识到家人们是真的离他而去了。

再也见不到了。

从今天起,只有他一个人了。

阿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把这近一年来受到的惊吓和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等最后一个棺材也抬出大门,阿寄想追出去,腿一迈却没力气,晕了过去。

“少爷!”正抹泪的老仆大惊。

等阿寄再醒过来,鼻子间一股清凉的药香,嘴里也有苦苦的参味。掀开帘子一看,他们一群人都在野外的山上,白家祖坟就在这儿。

他想起来自己好像哭晕了过去,可能是睡着的时候别人把他带过来的。

而现在天都快黑了。

正常下葬不需要那么久,可谁让他们一口气要下葬几十口棺材呢?请了一百来个壮劳力也不够用,这边填上一个立好碑放好供果,那边马上又要再填。忙到天都擦黑了,还有几口棺材没下葬。

阿寄牵着老仆的手走过去。

他的爹娘、姐姐、祖父……堂叔公、堂兄……都在这里。

阿寄看着那些石碑,摸了摸眼角,是干的。

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山上风大,夜里风更大,早早点着的灯在风中飘摇。狂风如鬼哭,听得人心里发毛。

有几个男人就说不想干了,想赶紧结了钱回去。

以前他们也不太怕这个,可谁让最近怪事多呢。近来就有个传说,夜里出来会碰上一个提篮子的老婆婆,那老婆婆会让人买她篮子里的东西,甭管买不买,掀开篮子上盖的布就会看见自己的人头。听说,只要遇上了那个老婆婆就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