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第二百零五十课 幸运与不幸相互的交织与错开(第2/3页)
她倒下过许多次,但与他在冥冥中无形交错的,也只有那一次。
某种意义上,曾一起死在同一个地方,也是难得的幸运。
毕竟他比她更倒霉些,没有不死的能力、天赋的加成、与生俱来的强大体质,一次“死亡”,就再也没机会重新站起了。
他只死过那一次,不过,在那之后,以“死人”的身份,有幸见过了季家大宅里开车撞击的少女、知道了绑架案里被枪杀的儿童、意识到她闯入死亡重现后穿着高中校服的形象有些奇怪……
可他还是没能真正接近谜底,直到想起了那段沉在冰洞下失去呼吸的旅行。
……谁愿意去想象那个谜底,就像小斗笠不再愿意去探究“姐姐以外我最在乎的人是谁”。
安各是正常、积极、活泼、健康长大的姑娘。
安各绝不是曾无限次独自死在某个地方的人。
……她真的一直鲜活活着啊,他的眼睛他的判断绝不会出错的,她不是什么怨鬼也不是什么妖怪,会笑会哭会怒会疼——
她只是【死不掉】。
被电视机砸死,被枪管崩死,被车子撞死,被小刀捅死,被冰海溺死……闭上眼,再睁眼,迷迷糊糊地挠挠脸,然后没事人般走开了,仿佛刚才自己只是宿醉头疼。
她自己也从未意识到自己的特殊,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死亡的疼痛过程能令人堕落成鬼,而暖洋洋的“睡一觉”“忘干净”要好太多太多了——她甚至会一并忘记前因后果,简单地理解为“做梦”再抛到脑后——
……可究竟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
如果要小安各说,谁让她不是幸运的电视剧女主角呢,她的倒霉几乎贯彻整个人生——
最倒霉的出生日期,最倒霉的八字,倒霉的性格倒霉的身材,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讨喜可爱——而且从一开始,“父母”这个人生选项,她就倒霉地选中了最糟糕的那个。
一切都从那里开始,五岁,生日,磁带机摁下按钮,雪花片滋啦滋啦。
……安各并不憎恨他们。一点也不。
尽管长大后的她本人并不记得五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但,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因为男人对她动手不是发泄愤怒,女人选择无视也不是凉薄恶毒……他们都想弄死她,“这孩子为什么不去死”,这是那对夫妻难得达成一致的共识。
况且,理智计算得失,分析事实,就知道他们的确是对的——
只要“不吉利”的她死掉,他们就有机会再次在安家展开新生活。
生一个新孩子传宗接代,借此修复婚姻关系,重获家族权柄……如果顺利除去了闯进家族的那个克亲小鬼,长辈们都会欣然给予奖励。
区别不过是女人懦弱又纠结,既想端着“母亲”的那份体面站在道德高点,又不敢真正接近触碰她这个脏东西,生怕被传染晦气——她就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安家人一样,厌恶她又不敢真正接近她——
而男人喝醉了,暴怒了,在情绪与酒精的共同鼓动下,抛去所有顾虑,真正动了手。
他是唯一一个主动出手的安家人。
就连安老太太也顾虑着那所谓的“业障”,捻着佛珠站在远远的地方给她请家法。
……这么一想,她其实,很像她的父亲呢。
都是动手果决的暴脾气,都……习惯了对亲近的人发泄自己的糟糕脾气。
长大的安各其实不喜欢那些怒气,那些吼叫,那些尖锐的伤人话,或者砸来砸去的东西。
那个人是她这些年来遇到过的最美好的存在之一,她为什么总要对他说“闭嘴”“有病”“滚出我的房子”呢?
她明知道什么最能刺伤他。她至今也忘不了那个人听见“离婚”时露出的表情。
她不想这样,最不想伤害他……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很多次,很多次,吵架之后,他拖着行李箱离家出差,而她独自坐在家里,看着被他擦洗干净、光洁如镜的桌面。
看着桌面上映出的自己。
就像是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男人,暴力的,强势的,不容置疑宣泄怒火的,就像心底里那个影子多少年后还是化成了她自己的影子,她不也和那个男人一样做着这种事——令她忍不住想要……想要……
伸出手,掐死他。
掐死她自己。
可是电话会响起。
短信,语音,视频消息。
她接下,小声说,“对不起,又朝你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