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救他
谢宥会出现在弥天神殿之中, 还要从季梁城生乱之前说起。
府衙之中,谢宥在听肃云说话,他刚从刑房问话回来, 正一遍一遍洗着带血的手。
明黄的圣旨安放在一旁锦盒之中,无人动过。
残冬腊月里,檐角水迹结成薄冰,谢宥长手一遍遍浸入冷水中,血迹洇散在水里, 五指没有一丝血色,越发苍白如瓷, 清寒如月。
姮虎拿着记完的口供从牢房走出来, 骤见天光,他脚歪了两步,挨到墙才算没摔倒。
“柔弱”这个词头一次出现在姮副使身上。
这也不怪他,跟着这位司使东奔西跑,一时找人,一时在各衙门查文书, 一时审问犯人,莫说睡觉,就是茶都来不及喝一口,连着几天没合眼, 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这谢司使真是疯了, 他是快活不到过年了吗,怎么忙起来都不带喘气的!
气归气, 正事还是得给他办了, 谁让自己曾受过谢大相公的恩惠。
只是江南的水深水浅他也知之甚少,谢司使对本地官吏防备颇深, 才可着他一个人用。
“司使,口供已录完了。”他将一叠纸放在书案上。
见谢宥不应,姮虎心道正好,没事吩咐他赶紧走开,找个空屋子睡觉去了,不然在年关上熬死了,平添晦气。
谢宥在想别事,并未有所反应。
父亲上书揭发王靖北假扮土匪盗窃赃银之事谢宥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从京城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
得知此事,谢宥并未太过担心。
谢家与叶景虞早就有过约定,他在王靖北军中取得信重,谢家暗地里为他集结旧部,王靖北一去,他就得担起拱卫西北的重任。
必要时谢家会为他上书,替叶家平反,虽然官家必定不愿意,可父亲自有主意,不必谢宥担心。
想来只要叶景虞守住西北边陲,立了功,总会找到适合的时机开口。
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杭州。
有谢溥在,京中应不会出乱子,谢宥又忙得眼都合不上,未再对季梁的事多加关心。
另一件挂心的,就是他那又逃走的娘子。
已是第八日,阿妩还没有找到。
自那日醒来见她果然消失了,谢宥心口就似空了一块。
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真是叫人难以忍受,谢宥醒来,看不到她那一刻,怒火让他生出要毁掉眼前一切的冲动。
然而再凶狠,要震慑的那人早就跑了,他只是对着空屋子发火。
怒气溃散,又变为了灰败。
谢宥一刻未停下找寻她的下落,但江南确实是漆云寨的地盘,想藏起一个人轻而易举,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大海捞针,难有成效。
找她越久,谢宥越坚定一个念头。
让他再抓到,一定要把她关起来,不是一两日,一两年,而是一辈子。
谢宥绝不能再可怜她,他不会再信她一个字,不会心疼她一点,绝不去试图理解她,只要关住她。
凭是飞鸟走兽,再回到他手里,都得折翼断腿,再也无法离开,关到她放弃挣扎,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那时候,阿妩就彻底是他的了。
眼眸深处那抹疯狂被压抑得几近扭曲,在冰水的刺痛下,方能暂时恢复清醒。
在此之前,他要先除了漆云寨。
可眼下,谢宥手中唯一和漆云寨有关的就是令牌和手杖,借着这些东西,他早早查出了几个商户与弥天教、漆云寨的往来。
可这些线索显然是方镇山刻意留给他的。
这个人绝不是想帮朝廷除贪。
谢宥自知他已在方镇山期望的路上走着,早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元瀚端上一盏热茶,小心瞧了一眼郎君的神色。
自娘子消失那一夜,郎君这周遭的气氛就没对劲儿过。
那日直到日中,元瀚都没听到屋里的动静,这很不寻常,就是郎君自己不吃饭也会顾忌不能让娘子饿着肚子。
察觉不对,元瀚敲门喊了两声,才闯了进去。
屋中只有郎君一个人昏睡在床上,娘子不见了踪影,足足睡到第二日午后,郎君才醒过来,他并未问娘子的去向,好像知道她不见了,只说:“去查一下厨房。”
肃雨查过来说:“厨房新来的厨子和打下手的不见了。”
郎君便不再问。
费尽力气找回来的人,千防万防还是跑了,却不见郎君有多生气,元瀚还想嘀咕几句崔妩的不是,但见郎君起身,他赶紧闭了嘴。
郎君坐的那张榻是桦木打的,结实得跟铁块一样,可他手离开时,上面却印了深深两道掌印,这要是按在人身上,骨头都能捏碎,元瀚吓得把要责怪娘子的话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