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的理想是做表姐的小狗(第3/4页)
十八岁后有驾照,他也会去百老汇看剧,但从来只用学生优惠,也从来不看热门剧。他自嘲还是小市民心态,不是真的感兴趣,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看过,要不然总有种吃亏感觉。
留学生里愿意接近他的大有人在,也不乏出来镀金的富家子弟。他自是看不上这种货色,不屑和脑子空空的草包交易,刻意疏远,反倒注意到一个穷学生。
小组作业的成员里有个叫小袁的,从国内借了钱来读书,在餐厅打两份工,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夏文卿看不过去,就主动提出开车接送,还给他带 dunkin 的零食。小袁感激不已,就主动做了家乡菜给他。
一来二去也熟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在这份友谊里颇为自信,不止一次承诺以后有事会尽量帮忙。杜秋来看望他时,第一天他正巧忙着,也是小袁领着她游览芝加哥。事后她对小袁印象很不坏,说是个很细心的人,递锐器都是先把尖锐的一端捏在手里。
杜秋好像还是那个样子,拿他当个孩子关心, 问他钱够不够,吃的习不习惯,有没有被人欺负。他知道叔父在国内挣了很多钱,但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等见识了杜秋出手的阔绰,他才叹为观止。
他们已经彻底成为两个世界的人。有一次他想约她吃饭,问她在哪里。她说在罗斯福购物中心。他让她千万小心,前段时间长岛发生过枪击案。她说好,然后问他裤子的尺码。她花了五万美金给他买了全套衣服,四季替换。
读书的几年里杜秋从不搭地铁,买了辆保时捷代步,回国的时候也留给了他。如果单是这样,他还能自欺欺人,车不方便带回去,保税也麻烦,卖二手也吃亏,不算单纯便宜了他。可他第一次去试车,发现里面还特意留了一叠钱。杜秋就是在照顾他。
告白被拒绝后,他郁郁寡欢了很一阵,父亲看出些端倪也来劝过,“你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小时候在一起玩,长大了说不到一起,也很正常。”
他不理睬就走了。对这个父亲,他一直不算太尊敬,嫌少言寡语,乏味无趣。他们父子平日就聚少离多,话也说不在一处。他原本还觉得自由,可半年就后悔了,有太多的话还来不及开口。
父亲病倒了,是在公司突然昏倒的。初步检查是贫血,他之后已经便血快两个月了,以为是痔疮,碍于面子没有和人说,只自己偷着涂药。可症状这么严重,倒像是肠癌的征兆。
美国不比国内,普通人要先经过全科医生的诊断,才有资格去上级医院做检查。一套流程走下来,动辄要三四个月。有时一项检查结果不明,还要打回重做,一等又是几个月。
全科医生水准本就不高,父亲又是亚裔,描述起症状来模棱两可,医生更觉得不是大事,潦草做了个检验,说是癌症的可能性不大,不用浪费医疗资源。医嘱是多吃蔬菜,配了点抗生素和止痛片。
夏文卿气不过,吵起来说要投诉,在医院闹事可大可小,严重时会被拘留。父亲劝他算了,拿着药就走了,回去路上满怀希望道:“说不定就是痔疮呢?”
之后一个月依旧是定期的贫血与偶尔的昏迷,夏文卿坚持再去医院,换一个墨西哥裔的医生。他冷眼看着医生在偷着用手机搜索病例,知道是新人,故意把症状说的极其严重。医生终于同意做胃肠镜,转到消化内科。不过公立医院病人多,排期紧,轮到他们做检查是第二年春天的事。
然后是等,等,等,等了十个月,中间父亲的病情也有好转,他也忙于毕业,宽慰自己说不准是虚惊一场。
直到圣诞节他放假回家,父亲兴致很高要给他做菜,却把醋当成酱油,说道:“最近水平不行了,这道菜有点糊了。”可第二天他又贫血昏倒了。
他决心不能再等了,决心考虑过把父亲转入私立医院,除了多花钱之外,一切都是最优解,立刻就能接受治疗。他有杜秋的联系方式,可以找她借钱。
父亲知道了他的企图,却严词拒绝,“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去和你姨夫说这件事。别找他借钱。”他不懂父亲的执拗,为什么尊严会比命更重要。想让母亲去劝一劝,她也只是叹气,道:“你就尊重你爸的决定吧。”
他只能每天打电话去医院,希望前面有人能取消预约。学校里也不太平,小袁受了刺激,精神时好时坏,他一面联系他国内的家人,一面打电话的给家里。
微小的希望降临了,有人取消预约,他们能提前一个月。父亲入院检查后,检验结果又等了半个月,终于是肠癌晚期。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学校,挂断电话,耳边一阵嗡鸣。
他问学法律的同学,这算不算小病拖成大病,难道不是医院的责任。同学耸肩微笑,道:“是又怎么样?这就是生活,你只能接受。”